f在古代,油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似乎一句话就能回答。油墨油墨,不就是油和墨嘛。
但实际上,油墨里面不仅有油,而且还有墨,还有水,甚至还有秘密配方。
每一地产出的油墨,其材料如何且不去说,就说工艺和配比,就没有一家是完全相同的。
魏晋南北朝时期以前的油墨,还只能叫“墨水”,也就是通过某种材料,如松烟等,加入水调制而成的。
而传说中的文房四宝,砚台并不是直接出墨水,而是用于研磨墨块以制造墨水。
一块墨块是由炭黑、胶料等原料研磨混合后,再通过高温烧制而成。墨块中通常有油,但研墨出来的墨水,跟雕版印刷的油墨,还不能归为一类。
总之,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普通油墨要想直接拿来印刷“钞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石油燃之如麻,其烟甚浓,所沾帷幕皆黑。
某怀疑其烟可用,马郎中要不要试试看?”
方重勇不太确定的问道。
他记得宋代人就是烧石油做墨,然后在里面加入桐油,麻油,脂油等物。具体怎么玩他不知道,但大概原料是没啥问题的。
主要是这种墨水性能非常稳定,起码一二十年墨迹不会完全褪色。
“石油么?”
马待封微微点头,石油就是方重勇前世的石油原油,这年代也叫这个名字,同样是常见之物。
“可以试试,凉州乃商埠,应该不缺这样的工匠,甚至是好工匠。
下官以为此事不难,可以印一批交子便改进一批墨水。将来可以采以新换旧的模式淘汰旧版。”
马待封似乎信心满满的样子。
听到这话方重勇都恨不得直接竖起大拇指给这位点赞。
毕竟,连他前世银行里常见的“以旧换新”都脱口而出,古人的智慧当真是不可小觑。
就算前面的交子所使用的墨水不太行,后面通过改进油墨,同时各钱庄站点以旧换新,一样也可以保证将来能把那批旧的交子换回来淘汰掉。
“将士们出征西域,吃喝用度就指望着这些交子了,马郎中务必尽力而为。”
方重勇拍了拍马待封的肩膀说道。
“方节帅放心,都是小事,小事。”
马待封嘿嘿笑道,显然是对交子的相关技术方案很有信心。
“交子将来必定有贼人要仿冒印刷,除了纸张以外,马郎中还有什么办法么?”
方重勇一边查看楮纸的样品,一边不经意的询问道。
“首先便是印章,也叫花押。我们设计一种只有专人可以看懂的复杂图案。这种方法目前飞钱就已经在用,借用过来不难。”
马待封自信满满的说道。
不愧是在基哥身边搞技术的高级工匠,动手能力如何先不提,光这个见识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错。”
方重勇不置可否的说道,他已经打算在里面加入钞票号码和阿拉伯数字这种东西。
当然了,这需要用到简单的活字印刷术。钞票号码将会是一个对防伪能力有极大提高的技术。
“此外,我们还可以在交子上设计很多复杂花纹,采用压印的手法。这样印出来的交子,民间想仿冒,需要技术非常高超的工匠,长期试错才能弄个大概。”
马待封又给方重勇抛出了第二个杀手锏。
什么是压印呢?
所谓压印,便是将板料放在上、下模之间,在压力作用下使其材料厚度发生变化。
并将挤压外的材料,充塞在有起伏细纹的模具形腔凸、凹处,而在工件表面得到形成起伏鼓凸及字样或花纹的一种成形方法。
压印的花纹,做个大概非常容易,但要跟原版一模一样,需要反复试错,时间成本极大!
要知道,做雕版的材料,可未必一定得是木头啊!铜制的印章就是官府印章的主流,这种东西也是可以做雕版印刷交子的。
果不其然,马待封接着说道
“交子的雕版最好是采用铜制成。换成木头,压印不出效果。总之不知道雕刻工艺的人,无论怎么做,都有瑕疵。
再加上用特殊的楮纸,应该一两年内不会见到假交子。
最后交子钱庄一年换版一次,可保万无一失。做这玩意比铸造私钱麻烦多了,方节帅想出的交子之法,还真是妙!”
马待封一脸敬佩。
你也不是普通人啊,只怕暗地里给铸造私钱的人当过“技术指导”。
方重勇在心中暗暗吐槽道,这位马郎中懂的东西实在太多,很难不让人有所怀疑。
见四下无人,马待封悄悄走到方重勇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方节帅要不要多印一批额外的交子,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下官以为,交子出来以后,以圣人的性格,必定推广全国。这东西方便存放,一个大箱子装满交子,便可以换一个库房的绢帛了。
这次回长安以后,下官琢磨着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没办法继续在宫里给圣人办差。所以下官想辞官后,跟着方节帅研究交子防伪的技术。”
马待封很是隐晦的暗示道。
方重勇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看到他还没回过神来,马待封有些急切的说道
“朝廷大概还没想到这一茬,但以后一定会想到的。方节帅是圣人的亲信,而圣人年纪也大了。圣人若是驾崩,节帅要如何自处?会不会被新天子清算?要不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这交子钱庄是节帅弄出来的,然而节帅能保证以后都是自己管理吗?朝廷中枢肯定会派人接管的,如此一来节帅可不就白忙活了么?”
马待封一口气说完,然后忐忑不安的看着方重勇。
其实他说的事情,也是现在大唐很多人,特别是涉及官场的人所思虑的问题基哥到底还有多久的寿命?
按一般情况推算,基哥明天驾崩都算正常死亡,毕竟现在这位天子已经六十多了。古代皇帝活到六十多岁驾崩,那能叫早亡么?
但也不是没有像梁武帝萧衍一样超长待机活到八十岁,越活越精神的那种皇帝!
谁知道基哥是哪一种呢?哪个在长安当官的人不担心站队问题呢?
对于安史之乱,当时很多大唐的官吏是没有心理准备的,他们都不相信“帝国盛世”的时候,居然有人敢造反。
然而对于皇帝突然驾崩,皇子夺嫡什么的,几乎每一个大唐官场中人都有心理预期,也想过很多可能的结局。
马待封只是他们之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最多他懂点科学技术。
马待封刚才只是给方重勇提个醒在发行钞票的时候,你要不要发行一批真实的“假钞”给自己用?
不说别的,万一将来被朝廷流放岭南了,给自己留点交子,路上也方便上下打点吧?
打仗的时候没有赏赐了,扔点交子是不是有丘八愿意一路护送你杀出重围呢?
被人暗算罢官的时候,塞点交子是不是能判得轻一点?
这不叫贪污,这叫有备无患。反正机会就在眼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谁拿不是拿呢?
“本节帅不算深谋远虑,马郎中才是深谋远虑啊。”
方重勇拍了拍马待封的肩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