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骏马跨出金国驻地,鬃毛飘扬,四肢矫健,朝着五更峰飞驰。鞍上,完颜济护着媚娘,手里的缰绳提了提,马放慢了速度。循着山路,盘旋而上。五更峰,五座山峰接连而立,由高至低,越往上越难行,马上了第二峰,停在了半山腰。完颜济扶着她下马,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媚娘不语不挣,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跟着。早起洗漱直到用完膳,完颜济才命人来把她带到马厩,神秘兮兮的拉着她上马,到了这里。
“上来。”完颜济突然蹲下,对着媚娘指指自己的后背,她看着迟疑。
“来呀,这里又没别人,害羞什么快点。”他催促道,媚娘提起裙摆,仍不敢提腿。完颜济后退几步,拉住她的手,往背上一带,顺势搁住她的腿,整个人就落在他背上,不但瘦,甚至太轻。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行。”媚娘有些不习惯,身子稍稍直起。
“别动,一会儿就到。”他的命令突令她不敢妄动,静静的伏着。
“把眼睛闭上吧,到了我会叫你。”
“……”
“听话,闭上。”他的声音在风中,极具说服力,媚娘立刻闭上眼睛,任他背着走,手也不自觉的圈住他的脖颈,思绪跟着起起伏伏。
‘你……哎!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啦,我们快走吧,别让人家久等。’
‘雪深,我背你过去。’
‘这……不太好吧。’
‘那让他们背你’
‘你敢!’
“仕林。”她不禁失语,完颜济径直往前,佯装没听见。第三峰的山路颇为陡峭,他顺着台阶,小心翼翼的行走,到底是习武的人,脚下劲足,只是背着人,刻意放慢,但片刻也登上了。
“到了,睁眼吧。”他蹲下身慢慢放下她,并将她往前带,离峰口两米远的地方,脚下便是万丈悬崖,身边有块大石头靠着,像块顽石,媚娘下意识的用手扶着。
“这里的景色不错吧。”完颜济指着前方,参差相连的山脉,青绿间错,一条银河环绕相依,放开心胸,视野千里,地阔天宽。清新的风夹杂着花香,迎面扑来,媚娘有些微醺,脸色红润起来。
“这里好像……。”
“好像什么”
“一个我到过的地方。”巍巍峨峨、缠缠绕绕,衔山抱水似有青烟袅袅的画面,不正像日夜思念的昆仑吗
“那就好好看看吧。”完颜济见她如此出神,微微一笑,轻扶她的双肩转向另一面。
顺着他指引的方位望下去,山路清晰可见,森木梯田、农舍隐林,乍暖的风景一览无遗,的确是观赏的最佳视角。日光渐盛,浓而不烈,背投在媚娘身上,笼起淡淡一圈光晕,衬着袅袅身姿温和惬意,令人想要即刻拥入怀中。真的想,蠢蠢欲动,却又不自觉的后退,完颜济不忍打扰此时的宁静氛围,正是那颗纤弱的心所迫切需要的。他看了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悄悄退至一旁,靠在石阶上坐着。她的背影在他眼里,显得更微小,仿佛瞬间即化,又一点点的扩散,盘踞整颗心,即使闭上眼,也挥之不去。
从寝室回到书房,完颜济一屁股扎在横榻上,疲惫的揉了揉眼窝处。这个点天未亮,当值的侍卫前来奉茶,还没走出困意,忍不住打了呵气,继而听见了一声惨叫。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忍着手被热茶烫湿的疼痛,年轻的侍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该死的东西,敢传出去,要你的命,滚。”完颜济抄起身边的瓷器扔了过去,侍卫不敢躲避,砸在了脑门上,鲜血直淌。
“是,谢王爷,谢王爷。”他手忙脚乱又迅速的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匆匆退出,保住小命已是开恩了。
侍卫退出后,完颜济整个人躺在了横塌上,周围除了虫鸣逐渐安静了下来,自己的心境也跟着静下来。这种时候一个人躺在书房,算什么被人赶,还是对人不满意只是一个柔弱又柔情的女人,说了些放空又放肆的话,跳了勉强又逞强的舞,在他最是得意的时候,突然晕倒在他的怀里,又剧烈的呕吐,之后……一片混乱。如此特别的洞房花烛夜,把完颜济在众人面前扬得高高的傲气轻易的就甩到了几万里远,任由丫鬟、大夫摆弄他的新娘,他竟然真的就无计可施的变成了旁观者,此时,还站在这个女人的后面,等待,可真是言出必行的在做啊。
空秃的山路,像条白色卧龙,躺在媚娘沉如深潭的眸子里。许久,毫无变幻,她仍目不转睛,死命的看,只因为像昆仑。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曾有人经过。
‘张大哥!’
‘卢家妹子,等久了吧。’
‘不久,您一向守时,刮风下雨,从不延误。’
‘一年到头,盼的就是这个,抵过黄金万两呐,给。’信差从包裹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媚娘。
‘谢谢你啊。对了,家里头烧了热汤,您喝一碗,解解寒吧。’
‘不用了,还有几家要送呢,我得赶紧,天黑了山路难走,下回吧。’
‘那您走好,替我问候大嫂。’
‘好嘞,再见。’信差走后,媚娘拿着信进屋,拆开其中一封看完后,会心一笑,忙又出门。
‘请问,许大夫在家吗’
‘顽皮,快进来。’仕林搁笔,起身迎接。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什么呀’
‘喏,晓柔的信。’她将另一封未拆封的交给仕林,却被他抓住了手。
‘瞧,冻得通红,在屋里等不也一样吗’
‘怕错过呀,我知道它对你有多重要呢。’
‘先喝口热茶,暖一暖。’仕林脸上一红,忙松开,倒了杯茶,塞到她手里。自己坐到一旁拆信,看完之后不禁深叹。
‘怎么了晓柔说什么’
‘家里的近况,大小均安。爹娘身体健朗,孩子们长高了。固安的药铺又扩增了一间,添了人手,还带学徒。不过,他准备随军出征,内支朝廷。晓柔,正为此忧心,希望我能劝解。’他放下信,沉了面色。
‘要打仗了吗’
‘迟早的事。’
‘固安早就辞官,为何还要他去’
‘虽不在职,但与啸山情同手足,加入援军队伍,我倒不觉意外。’
‘你是同意他去了’
‘他已长大成人,有自己的选择,报效国家,本就是男儿所为,我不会阻止。况且现在,金兵作乱,朝纲不稳,皇上年轻事浅,皇叔觊觎权位。多事之秋,仅靠恩师一人之力,又有何用如今内忧外患,苦的是百姓。固安和啸山此去,若能助大军取得胜利,解救黎明,我也感到欣慰了。’仕林说得惆怅,媚娘笑意顿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