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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大队人马到达京城。街上,南来北往,迎送叫卖,一片繁荣有序、年味十足之景。媚娘挑起车窗帘,露出细缝儿一条,酒家、当铺、玉器店依次映入,红粱石砌的二层楼房、黑瓦白墙、高出山里黄土木屋整整两倍的个儿,不是没住过,竟有些陌生感。撤了手,复又掀开门帘,仕林的车就在前面,昨日劝他先回钱塘,他却执意送她入宫,请了旨再做打算。轻叹一声,宫门已若隐若现,她的手不禁拽住衣裙,再放开,薄薄的汗渍,留了痕。
入了朱雀门,各自下车,转乘内轿,分了两路,一路直通崇政殿,一路前往玉泉宫。上轿前,仕林看了媚娘一眼,刚好迎上她的,两人眼波流动,唇角微扬,瞬又移开。
“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卢姑娘的。”丫鬟润珠轻声说道。
“有劳费心。”语毕,见媚娘上了轿,自个儿才入轿随内侍太监进了朝房更换官服。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站两边,新君金銮高座,仕林手执笏板,稳步向前,直到正中下跪行礼。
“臣许仕林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爱卿平身。”
“谢万岁。”
“许爱卿自德宗皇帝在位时,钦点头名状元,又继护国有功,钦册巡查御史。先帝升驾,御史大人归隐造访,三年五载,不辱使命。今日重还我朝,乃我朝之幸矣,万民之福泽,朕深感宽慰。”
“臣蒙先帝鸿恩,圣上体恤,不究离朝之罪,容臣四方游历,经年多时未尽君臣之礼,未担黎民之忧,尤负圣恩。如今,金、辽作乱,窥噬掳掠,令圣心难安,民心不定,臣罪该万死,难辞其咎。今日赴京,特向圣上请罪,恳请圣上允臣戴罪立功,随威远大将军一同远戎边关,为国效力。”
“许爱卿忠心可鉴,本无罪过。然子非武夫,上不得沙场。但另有他法,非卿莫属。”
“诚请圣上明示。”
“边关战败,伤亡惨重,大驸马等身陷敌营,至今未得营救,朕身为一朝之主,恨不得御驾亲征。”新君说到此处,一拍龙椅,豁然站起,吓得群臣忙下跪磕头。
“万岁使不得……”新君克制了情绪,又坐下,挥手示意众臣起身,黑压压一片才跟着竖起。
“所幸现已议和,朕的四妹愿与金联姻。”
“许爱卿。”
“臣在。”
“朕赐你金牌,如朕亲临,一路通关护送公主出使金国,完成和婚,再迎驸马还朝,以解两国纷争。”
“万岁,臣……”
“咳咳……”一旁传来几声低咳,仕林顿了顿,见顾忠神色有疑,便不再多言。
“臣遵旨。”
“镇远大将军樊坤听令。”
“臣在。”
“命你带精骑三万,随许御史一同送亲,务必将驸马等带回,不得有误。”
“臣领旨。”
“若无上奏,退朝!”新君拂袖离座,群臣跪送,仕林欲前往御书房再议,被顾忠拦下,带回府中。
“相国……恩师,您为何拦我?”
“许大人,此事早已定夺,何须再议?你刚回朝,皇上念你有旧功,派你亲送公主出关,是有深意,如此大任托付与你,怎可再违圣意,另起事端呢?”顾忠不紧不慢的,刮着茶碗盖儿说道。
“恩师,下官并非要违背圣意,而是觉得尚有转圜之余,仅凭议和,就能担保日后相安无事吗?”
“日后的事非老夫能定,你为官多年,离朝多年,其中事有所不知,军权在握的不是你我,也非圣上。”
“恩师,你是说……?”闻听相国此言,脸色顿白,虽不理朝,流言入耳多时,只不信皇叔谋权。
“援军不出三日,即可到达边关,能打还需议和吗?不过是用来拖延时日,以命换命罢了。”
“那公主此去……”
“哎……,莫要再问了,好歹你们上阵父子兵,能救则救吧。”顾忠一声声叹息,击得仕林一腔热血被硬生生生的浇熄。
玉泉宫
“清月!”
“雨胭!”多年不见,两人分外激动,拥抱之余,热泪盈眶。
“哦,不,民女参见公主。”媚娘松开她,跪地行礼,毕竟这是皇宫,还有旁人在。
“快别,跟我还用这些吗?”扶着她起来,拉她坐到暖阁内。早晨,屋里燃着香,催得泪潸。
“我以为今生今世再难见你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伤心处,雨胭掩面而泣。
“不用担心,啸山一定会平安回来。”媚娘挨近了她,拿起帕子轻试她的泪,自己的尚留在眼中。
“可是这些日子,不知道他是否安好,有没有……有没有被刑囚,有没有吃饱穿暖,我实在不敢想象,他何曾受过这种罪。”
“啸山是铁骨男儿,挺得住的,且有固安在,他们能彼此照应。”
“固安,还牵连了固安,要是他有什么不测,叫我怎么对得起晓柔,对得起许伯母一家。”雨胭想到此,更止不住泪水,伏在桌上放声痛哭。
“别这样,要坚强些,你还信不过许大人吗?如果啸山回来,看到你这样伤心,他才会更难过。”
“除了担心,我什么都做不了,恨不能飞去那边,替他受过。”
“如此贤妻,夫复何求……”看着雨胭痛苦,媚娘心疼落泪,雨胭却抬起头同样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