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素探出头去看,真的走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像从噩梦中醒来一样。
钟亦得很不解:“这陈图浩有那么可怕吗?刚才我看你,像遇到了厉鬼一样,半晌才晃过神来。”
罗素素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自己舅舅的不是,就随便说了句:“听人说,陈老板不好。”
“流言怎么可信呢?我听说,这个陈老板就是爱摆阔而已,也没什么不对。罗素素,别多想了,说点开心的吧。我来问你,你除了你弟弟之外,家里还有什么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吗?”钟亦得问这话的表情,像个做媒的一样。
罗素素无奈地笑:“钟亦得,这就是你说的开心的事吗?”
钟亦得本是面对罗素素的,听她这么说有些难过,背靠围栏,望着天边,说起自己一直觉得的不幸:“我家就我和娘亲相依为命,我没有见过我爹,也没有任何亲戚,所以很羡慕那些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兄弟姐妹众多,有什么都可以一起探讨,玩耍,多和谐,融洽,愉快。”
“原来你觉得孤单。钟亦得,人丁兴旺的家族确实好,可以互相帮助,但其中的,”罗素素停顿了一下,忍住了呼之欲出的眼泪:“算了,不说了。告诉你,我的家族人可多了,我有三个姨母,一个舅舅,四个表姐,钱芬,已出阁,还有钱华,还有两个叫黄春雪,黄春梅。”
“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春雪即将化,春梅即将谢,都是将死之物,不如再来个春冰,薄若春冰,一踏即破。”钟亦得听得大笑,不过很快反应自己失礼了:“对不起,罗素素,我不是故意取笑你表姐名字的,就是有点奇怪。”
“没事,她们都是春天生的,所以带个春字,只是与后面的字不配。也没关系,名字而已,一个代号。”罗素素没有钟亦得想象中的生气,继续数着:“我还有小姨母生的三个表妹,叫许伟真,许秋文,许秋善。”
钟亦得刚觉得失礼,又忍不住笑:“许伟真,是伪还是真啊?秋蚊,秋扇,是将死之物,和遗弃之物。你的姨父就是这样给女儿取名字吗?说来说去,还是你罗素素的名字好听,写出来也好看,有意义。”
“不止这些。”罗素素说着:“还有三个不到豆蔻的小表妹,陈萍,陈薇,陈菲。每当过个什么节的,都聚在一起,可热闹了。这就是你所羡慕的吗?”罗素素说得神情低落。
钟亦得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脑后,做枕头,靠着船围栏,他有疑问了:“罗素素,你家族里姐妹众多啊,邀她们一起游湖多热闹,怎么你独自来我的船游湖呢?”
这话被罗新元听到,他气冲冲地走过来说:“今日早上,本来打算一起游湖,可是表姐说船不能多载一人,就让我姐姐留下,给她们看行李。”
钟亦得更多疑问了:“罗新元,她们为什么偏偏让你姐姐留下?”
“因为我话少,无趣,包公脸,不招人待见。”罗素素终于忍不住哭了,泪水夺眶而出。
钟亦得左脚直搭在甲板上,右脚拱起,手靠在右脚上,他没有见过女孩子哭,也不知怎么安慰,就实话实说:“罗素素,怎么会这么说自己呢?今日与你聊天一日,一点不觉得你内向,讨人厌,而是个爱笑,爱说,人见人爱的姑娘。为何你的表姐妹们对你那么坏?说什么不可多载一人,还让你留下看行李。游湖的船最少也能载三十人,她们是故意的吧?”
罗素素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她们都讨厌我,钟亦得,你不觉得我是个令人生厌的人吗?别看我可怜,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就是可恨的人!”
钟亦得坚决地摇头:“我只信我所见。罗素素,你一姑娘家为了弟弟能乘坐大船游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我的船,也不担心害怕,你很勇敢。你还会手语,是结识了许多失语的朋友吧,你不像其他人一样避开这些可怜人,这是你的善良。你毫无顾忌地告诉我你的月亮,这是你真诚待人。”
钟亦得停了停,说:“还有,你让我觉得今年的元宵节很快乐。你一点也不令人厌。相反,你应得到赞许,欢迎,容纳,喜欢。”
罗素素的哭声小了,代之以感谢:“钟亦得,谢谢你,你不随众人的眼光看待我。我认识的人当中,像你这样待我的,太少太少。即便是哄我,骗我的也没有。”
“我钟亦得从不说假话,刚才所说都是肺腑之言。罗素素,自信些,勇敢些,快乐些,你的生命里不会只有宋大人一轮明月的。”钟亦得拍着她的肩膀,笑着,鼓励她,还做了那个“你微笑,我开心”的手语。
罗素素没说话,而是对他回以一笑,然后指着自己,右手握拳,伸出食指中指,摇一摇,表示“我也一样”。两人心照不宣了。
临走了,钟亦得想到:罗素素就这样告别了,难道以后真要去问宋大人,才能找到她?
“罗素素,请等一下。”钟亦得走上前,有点羞涩,不敢问:“我想你一样学会手语,将来和你一样,跟失语的人交流,你可否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