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的意思自然是把事情闹大,武选清吏司的官员故意折辱王腾,往小了说,是对方心胸狭窄,往大了说就是文武之争了。
眼下,王腾圣眷正浓,如果故意将此事宣扬出去,那武选清吏司的官员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如此以来,王腾可就与文官结了仇,日后再想做事,一定会遭到加倍的阻拦。
王腾已经过了热血冲动的岁数,他知道,自己升官升的太快,已经得罪了不少文武大员,如果此时再与兵部的官员不死不休,即便最后大获全胜,获利的也不一定是自己!
王朴并非无脑之人,王腾分析过后,他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贤弟,运筹帷幄,我不如你!”
翌日,果然有兵部随员登门造访,此人竟与王朴相熟,一直在吏选司担任员外郎的职务,原本吏选司喝斥王腾之后,吏部上下都在暗暗叫好,谁曾想,转眼间王腾就得到了皇帝召见。
能够让皇帝留膳的人物,放眼大明也寥寥无几,这时候,众人才意识到,王腾不是个简单人物,倘若事情闹大了,谁也脱不开干系。
因而,吏选司员外郎登门拜访的时候,带来了足够的礼物,又表达了相应的善意。
熟人来访,王朴自然不好搪塞,于是,事情又交给了王腾的处置。
印信、官服都已经送来了,王腾也不愿多事,开采金矿的消息一出,他又将成为众矢之的,当务之急却是早早离开京城。
由此一来,双方各取所需,可谓皆大欢喜。
兵部官员临行之前,王腾送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
此时,阿济格兵临昌平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朝中文武大为惊恐,昌平可是京城门户,一旦有失,京师必为震动。
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节,有人想起了王腾,要求他即刻引军前往昌平,抵御建奴。
建奴岂是等闲之辈?
阿济格兵锋正盛,王腾真要是对上他们,十有八九会伤亡惨重。
借刀杀人的主意是杨嗣昌出的,他巴不得卢象升一系的人马死的干干净净。
就算王腾畏敌避战,杨嗣昌也可以借机治他个抗命不遵的罪责。
谁曾想,王腾竟然接下了差事,只是开口索要饷银,这让杨嗣昌的布置完全没了用处。
不过,广灵军招募新卒,朝廷便没有出一两银子,现在,王腾开口索银,户部怎么会给?
户部推脱,兵部又不闻不问,一时之间,王腾成了人见人厌的货色。
王腾没想到,自己的京城一行竟然如此坎坷,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朝中无人。
如果关键时刻,朝中能够有人力挺自己,王腾又怎么会灰溜溜地离开京城?
看来,之前只顾地方,不顾中央的做法还是太片面了,此番回去,定要拿出个章程:谁是杨嗣昌的敌人,谁可以利用……
昌平战事正酣,王腾兵将无多,自然不想搀和进去,于是他带着亲兵绕道别处,一路疾行,终于赶回了蔚州。
崇祯九年六月,阿济格连胜六场,重兵把守的昌平沦陷,事后,建奴掳走人丁四万有余,消息传出,天下皆惊。
原本王腾大胜建奴,众人还觉得建奴不过如此,可是,此番昌平的战事让人重新意识到了建奴的犀利之处。
阿济格太过厉害了,明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天子接连下诏,授意宣大军将即刻引兵来援,绝不能让建奴踏入京师一步!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恰在阿济格战无不胜的时候,这时,盛京又传来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黄台吉建国了。
阿济格取得的一连串胜利为黄台吉建国创造了有利条件,于是,大清国出现了。
作为开国功臣,阿济格进封为多罗武英郡王,阿巴泰晋封为多罗饶余贝勒,余下军将人皆有赏。
消息传出,正白旗、正蓝旗军马士气大振,他们也是有国家的人了!
作为开国功臣,八旗军将们战意高昂,反观他们的对手,昌平以东的明军许久不闻战事,兵备早已经荒废了。
虽说有着战兵的名头,但是厮杀起来根本不是正白旗兵马的对手。
阿济格意气风发,越战越勇。
王腾回到蔚州的时候,明军已经败了二十场了。
卢象升虽然在保定死死挡住了阿巴泰,可是,他却分身乏术,无法应对阿济格的劫掠。
王腾有心杀敌,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自己出击的时候。
京师一行,蔚州招募的新卒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
别的不说,单是郝摇旗、张颌麾下的新兵营便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原本瘦弱的青壮,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身体都粗壮了一圈,他们的目光更为坚定,力气也变得更大了。
如果再给王腾一些时间,这些新卒必然可以成为真正的锐士,只可惜,朝廷催的急,留给王腾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王腾刚刚在京城惹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如果再不漫天要价的话,那也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开拨银一万两,这就是王腾狮子大开口的数额。
这么多银子,地方上肯定是没有的,只能希望朝廷拨付,可是,户部又不乐意,最终,在清兵压境的压力下,户部给了五千两银子,余下的部分依旧让王腾自筹。
如何自筹?
自然是向大户打秋风了!
灵丘县令蒋秉之与王腾交好,无需催促,已经动员大户捐献了五千两,蔚州知州魏源以身作则,也筹集了四千两,广灵百废待兴,自然拿不出银子,不过,广昌县令的作为就令人不解了,他以地方穷弊为由,拒绝为王腾筹银。
蔚州是王腾的治地,可是,他的势力范围始终未能进入广昌县。
这一次,王腾决定拔掉这个硬钉子!
广昌县的县令不是别人,正是杨嗣昌的门生朱文典。
广昌县距离广灵县足有一百二十里,王腾抵达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朱文典身着七品官袍,长身而立,看起来倒是相貌堂堂。
不过,王腾敏锐的很,他从朱文典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傲气,这是文官面对武将天然的优越感。
王腾身穿大红色的三品指挥同知服,衣上绣着虎豹,很是威风。
论品级,王腾要毕朱文典高出了数级,可是,大明朝文贵武贱的环境使得朱文典根本不惧王腾。
如果不是清兵入关,朱文典压根不会出城迎接。
身为杨嗣昌的门生,朱文典自然知道自家师长的态度,这时候放低姿态,是为了不给王腾搪塞的借口。
二人寒暄一番,王腾便入了县城。
朱文典已经在城中订好了酒宴,只等着王腾入席。
满席间,除了王腾这个武将之外,俱是当地的文人乡绅。
文人聚会,除了吟诗作对,高谈阔论之外自然没有其他的东西。
曹鼎蛟已经昏昏欲睡,他很想溜出去,又怕受到王腾苛责,当下只能打着哈欠,强行忍受着。
君不见,王腾尚在应付着吗?
朱文典科班出身,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如鱼得水,他数次邀请王腾当场吟诗,王腾怎肯献丑?
就算窃来后世经典,也会被这帮家伙视作剽窃,既然文人看不起武将,那么王腾就做个粗鄙的武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