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厉的护卫乃是从武威国各地遴选出来的彪悍之士，全都是接近后天巅峰的强者，号称“虎贲士”，不但是他的护卫，亦是武威军进攻的尖刀！

国君崩逝，尖刀折断，这场仗就没办法打了，武威军从大胜变成了大败，超过五万精兵被杀得只剩下了两万多残兵败将，三分之一国土落入野兽的爪牙之中，从此一改咄咄逼人的攻势，只能龟缩在防线之后被动挨打，国运也一落千丈，沦落到现在，三流小国的地位。

山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淡淡道：“我就是虎贲士，牛头城寨里的这些人，都是虎贲士的后人。”

巫野惊愕道：“虎贲士，怎么没死光？”

武威人最重荣誉，就算虎贲士在战场上没有死绝，可是他们护卫的国君都死了，他们绝对没脸活下去的，都应该为国君殉葬才对！

山猴一笑，道：“是否觉得我们很厚颜无耻，因为我们的护卫不利，害得国君被刺，又连累了大军落败，沦丧了半壁江山，简直是千古罪人，怎么还有脸活下去？是，当年的国人都是这么说，可我们还是苟活下来，只因我们……要向天晋国报仇！”

巫野眨巴着眼睛，愕然道：“武威王被刺，和天晋国又有什么关系？”

山猴咬牙切齿道：“当年我才十九岁，就在大王身边护卫，我亲眼看到了那个刺客的模样，根本不是妖兽，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族，是一名修炼者……你看，他还在我胸口，留下了这样一条伤疤！”

山猴一扯衣领，露出了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痕。

从伤口看，确实是剑伤，而不是妖兽爪牙造成的撕裂伤！

山猴眯起眼睛，放出两道仇恨的光芒，恨恨道：“这名修炼者杀光了大帐里所有人，我心口被他刺了一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等别人把我救醒，我才知道自己的心天生就比别人长得靠右一些，我活了下来，成为了唯一一个看到过这名修炼者长相的人！一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此人是流云剑宗的一名真传弟子。”

巫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天晋国需要的，只是一条看门犬，而不是一头有可能会反咬一口的狼崽子，如果看门犬想要当狼崽子，就打断它一条腿，让它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山猴哈哈大笑，笑中带泪：“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巫公子是第一个说出这番话的人，其他人不敢说，不想说，不能说，不会说！没错，我琢磨了很久，才琢磨明白这个道理，天晋国南方已经有了一个荆楚国，当然不想看到自己的屁股后面又出现一个新的荆楚国，所以就提前镇压了我们武威国崛起的势头！”

巫野点头道：“这番话，你们当然是不能和任何人说，就连新一任的武威王也是一样，一来，不会有人相信你们的话，只会当成你们推诿的借口；二来，就算有人相信，又如何？天晋国要灭掉武威国，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山猴叹息一声：“正是如此，一千名虎贲士，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百二十二人，我们商量了很久，都觉得此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只能放在自己心里，当个火种一样，存着，烧着，等着，说不定有朝一曰，这点微不足道的火星，还能重新变成熊熊烈火！所以，我们承受着所有国人的唾弃，嘲笑，咒骂，厚颜无耻地活了下来！”

“然后你们就被剥夺了姓氏，逐出了国人的行列，沦为了野人？”

“没错，身为一名虎贲士，却没有保护好国君，甚至在事后都不肯自裁，我们便成为了武威国最为人不齿的一群懦夫！不但被剥夺了自己的姓氏，逐出国人的行列，沦为野人，甚至还被逼着向天发誓，终此一生，不得再修炼武技！”

在崇尚武力的武威国，这样的惩罚，确实是比死还难受，任何一点稍有自尊心的人，只怕都会选择自裁，而不是苟且偷生。

山猴叹了口气，道：“巫公子现在明白了吧，我们这些‘野人’和寻常野人不同，是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姓氏的！”

“那也未必。”

巫野沉吟片刻，道，“时过境迁，三十年时间都过去了，国君都已经换了三位，未必还有人记得你们过去的耻辱！更何况我听说新一任的国君作风和前任不同，野心勃勃，推行变法，增强国力，想要再度开拓西北，令武威国重新崛起！牛头城寨既然有这样的实力，只要在铜川城中有说得上话的人，想要重新获得承认，成为国人，未必办不到。”

山猴苦笑道：“可是，我们到哪儿去找在铜川城中都说得上话的人？”

巫野脑子里，忽然蹦出了青岚公主的影子。

想了想，又有些奇怪：“对了，老爷子，不是说你们都不许再修炼武技，怎么我看外面……”

山猴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我们这些虎贲士，确实是不能再修炼武技了，可是没说我们的后代不能修炼，是吧？不过他们开始练武，也只是这几年的事，说起来，和我那个不肖子还有点儿关系呢！”

“哦？”和我还有关系？巫野精神一振。

听了老爷子的介绍才知道，原来当年的虎贲士残兵被剥夺了国人身份，驱逐到荒野后，一开始也确实是老老实实，没有修炼半点儿武技。

他们找到了牛鼻子梁这片山明水秀之地，安家落户，开垦荒原，就像是普通农户，就连他们的妻儿，也不知道他们的过去，只当他们是一群比较开化的野人而已。

只不过牛鼻子梁这片地方，虽然物产丰富，却是时常有凶兽出没，糟蹋庄稼，伤害人畜，往往辛辛苦苦大半年的收获，一天之内就被凶兽糟蹋了个一干二净，又因为曾经指天发誓，不能修炼武技，连上山打猎都办不到。

运气特别不好的年份，也就只好逃荒了。

原本老爷子想着曾经有个儿子过继给了王家，所以就千里迢迢去了中阳镇，结果被王彪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了出来。

回到牛鼻子梁之后，老爷子大病一场，病好了之后，看着瘦骨嶙峋的妻儿老小和被凶兽糟蹋一空的庄稼，还活着的九十多名虎贲士聚在一起商量了很久，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从誓言中寻了个小小的漏洞，将一身武技和战场上的厮杀之法都传授给了儿女，竖起了这座牛头城寨。

“从今天开始，方圆百里，都是牛头城寨的地盘！哪头不长眼的畜生再敢踏上半步，哪怕是天王老子家里养的，都要给牛头城寨把爪子乖乖剁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