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老夫子高调出手(1 / 2)

“练大人的事上午刚生,老师怎么就知道全盘的呢?还有,按理说练大人应该先想法找徐相打通关系,如果不行,再来找老师。放弃了找徐相,是不是意味着他感觉到自己面临绝境了呢?”

陈慕沙笑道:“这就像你下棋时的定式一样,对方走了一着棋,你自然不难知道接下来会是怎么个走法,甚至也能知道这着棋以前都是怎样下的。练达宁这事就像一个定式中间的一着棋,开始是在朝廷下的,他只是个棋子,当动到他这个棋子时,他当然也就明白结局是什么了,是死棋,没有两个眼。”

况且恍然道:“哦,老师原来也是这么明白的。”

陈慕沙笑道:“世事如棋,一点都不假。只不过这世界的棋盘太大了,人事纷纭,又比棋局复杂很多,所以不容易看透。但只要经历多了,见识广了,就会总结出这些人事变迁的定式来。”

况且摇头,一脸不得其门而入的神情。官场太复杂了,他虽然能在一刻钟查清病人脉络对应的几百种病症,但对复杂的人事就像对着一团乱麻,连头绪都找不到。

陈慕沙笑道:“你还小,有些人生经历是无法省略的,在人事这门学问上,目前你还是童子生。”

况且笑了,点头承认。心里也诧异陈慕沙坐在家里,居然就能从练达宁的这件事推理出整个事件的经过和前因后果,难道这就是理学的妙用?所谓万变不离其宗。

说起来练达宁也是阳明学派的巨子,难道他也有见微知著的格物功夫?一下子抓到了事物的本质,所以决定抛开一切,向陈慕沙出求救信号,而且知道陈慕沙必然不会作壁上观?

况且不禁自嘲道:岂止在人事上是小白,在理学上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童子生啊。

“老师,那你打算怎么帮练大人呢?”况且回到了正题上。

“这事只能这么办,我刚才跟魏国公商量了,接任苏州知府的是高拱的门生,高拱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练达宁这个苏州知府必须得让出来。至于河南不能去,去了就掉坑里了,南京按察副使也是一位宰相的门生,所以也动不得,只好动南京按察使了,把南京按察使调往河南,练达宁升为南京按察使,这样下棋就皆大欢喜了。”

况且感觉有些复杂,在这一刻,陈慕沙哪里还像是个在籍的缙绅,分明就是代行吏部尚书的职责了。然则,朝廷的运作是否跟这些在野名流大佬有莫大关系?答案是肯定的。他知道后来东林党完全把持了朝政,甚至后起的复社都能决定宰相人选,皇权已被完全隔绝在皇宫那一亩三分地里了。但是没想到这个状况在嘉靖帝这一朝已经初见端倪了。

“这样的运作应该很复杂,能办到吗?”况且觉得按老师说的,太难办了。

“尽力吧,你去见练达宁,跟他说,我会全力去做,我会上书皇上保举他为南京按察使,还会给张太岳信,让他跟我联名保举,皇上收到奏章后会给内阁复议,内阁就能知道这是圣上和太子共同的想法,也就无人敢硬顶了,尤其是张太岳早晚会做宰相,这些人自然明白,得罪一个未来宰相的后果是什么。”

况且听到陈慕沙的话,吃惊不小,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师这是要直接借助皇上和太子的力量,如此大的动作,能做到吗?如果皇上不答应,会不会适得其反?

况且初入老夫子门墙时,陈慕沙还只是以征君著名,所谓征君,就是皇上将他征去,要让他做官,他却坚持不做,故得此名号。在史书上,除了隐逸,就是征君比较高大上了。所谓“不事王侯,高尚其志”也。

按说有资格做官的人总是极少数,而做不了官的人占绝绝大多数,隐逸者和征君却是有官而不做。按史书的说法,这些人往往身负经国济世的要术,却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当然也不肯为万钟粟折腰,坚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态度,有的甚至藏到深山老林里,与朝廷玩起了躲猫猫游戏。

明朝不重视隐逸的学人和智者,朱元璋高喊:“士不为我用者,皆可杀。”

于是,那些被朝廷点到名的著名人士,坐着驿车到京城朝见天子,朝见毕,仍然坚辞朝廷授予的官职,甚至以死相要挟。这类人在洪武年间,几乎只有一个结局,掉脑袋了。

元末明初的杨维桢是比较幸运的人,他是元末的名士。朱元璋早就想征他做官,只是知道此人意向坚决,不涉官场,若是硬来也不过多杀一个人而已,实在很无聊。于是就借修《元史》的名义征他来南京编撰史书。

杨维桢来了。不过,来之前他特意向朱元璋递了份报告,意思是修完《元史》后就得放他回家,不能硬逼他做官。朱元璋的意图被对方看穿了,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了杨维桢的请求。

《元史》修完后,朱元璋少有的遵守了承诺,放杨维桢回家,当时满朝文武大臣送行的人极多,宋濂特地做了一诗为杨维桢送行,诗中有一句“不受君王五色诏,白衣宣至白衣还”,当时世人荣之,连宋濂也露出极为羡慕的意思。能让朱元璋意外开恩一次,放走他这样的士人,的确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