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 孽畜不让人过年(1 / 2)

f大概是要增加点年味,年三十当天下午又下了一场雪,吾家湖外间白茫茫一圈,整个湖泊中心就像个巨大的明镜,倒是变得很好看。

“亮亮小火车”于是就开了最后一班,连几个系着围裙等着开饭的中年男人,也都上去过了一把瘾。

就是冷了点儿,其它的无可挑剔。

都过瘾之后,大家这才又去大食堂帮忙干活,摆桌子的摆桌子,传菜的传菜,留在沙城的工人们也都盘着今年攒了大概多少钱。

樊振华烧了一支烟,跟老家过来的堂兄弟们一扯账,今年都攒了最少两万块钱。

一年到头开销都不大,食宿问题现在基本解决,新年里还有两栋楼,一栋是员工宿舍,另外一栋也是。

由樊振华介绍过来的濑渚农机厂下岗工人,如今也都围着樊振华做事,算是形成了一线车间中的“濑渚帮”,规模还不算大,但明显要话语权大一点。

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不过樊振华也怕被人说自己卖侄女,所以一向低调,跟以前一样性子偏软。

老实人的通病就是不被逼急不会爆发,樊振华自然也是如此,好在整个企业的风气很适合做事的人,哪怕是作业区抽烟,查到就是重罚,厂门口黄线之外抽烟没事儿,进入就不能抽,外来访客也必须遵守。

就为了这点事儿,机械厂跟找茬的人打了二十几次,警察都快疯了。

不过现如今沙城做工厂的老板圈子里,也都知道“吾家机械”的工人抱团,有事儿真的会一起上。

尤其是下属的“吾家农机”,秋季还串联过几个村的收割队罢工,原因很简单,拖欠的夏粮收割费没给,然后耙田费还想拖着。

原本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然后就传了一个上头的消息出来,罢工就完事了,有什么难的。

罢工其实没什么问题,串联其实也没啥问题,通常有问题的地方都是诉求不明确及扩大化。

张老板这方面业务还算了解,让“吾家农机”的培训部、销售部,跟各村收割队先沟通好,诉求就一个,拿回自己的那份钱,别的不多要。

什么补偿、赔偿管你十倍还是八倍,不要。

也有个别村的收割队想要狮子大开口,被人打了一顿就老实了。

每个村的收割队并不是一个组织实体,都是各种个体户临时凑个班,想法肯定是千奇百怪的,联合起来之后,那就不一样了,诉求只要统一,就不会随随便便踩雷池。

同时,上级政府通常解决问题都是希望尽快,因此诉求越明确越精准,上头解决起来也就越容易。

往往事情拖拖拉拉并且失控的原因,就是诉求不统一,意见不统一,这就需要让上头根据不同人来设计不同的解决方法,于是一拖再拖,最后一屁股烂账。

其中核心问题,就是解决事情的人不想背锅,模糊的诉求会导致模糊的处理方式,最后产生模糊的责任问题。

“不做不错”原则永不过时,只要还是人在做事,都是如此。

因此“吾家农机”咬死了只要夏季收割费,此事就只会停留在镇、街道这一级,连沙城市政府的各部门办公桌都不会出现半个字。

因为解决起来很容易,镇和街道都想尽快把事情糊弄过去,所以不管是借是偷是抢,也要把这笔钱先清了。

之后就是当地村和镇之间的财务问题,跟收割费就全然无关。

当然,要做到这些,并不容易,普通个体户的松散联营关系没啥鸟用,互相之间都防着别人多收三五亩地呢,怎么可能给别人出头?

“吾家农机”出头道理很简单,新世纪的本地农机驾驶员,几乎六成从“吾家农机”出去的,人情上首先就有亲近关系;其次“吾家农机”已经做到了外地,很多收割队都已经出省赚农忙时的机耕费,“吾家农机”在这时候已经算是个业务分派公会。

比如说安东县的收割队,他们自己会有业务,本地赚个几万块钱是肯定的,但各地农忙会有几天到几十天的差距,比如豫南和豫东的农忙,差个十天很正常,哪怕气候环境完全一致。

这时候就要赶场,豫东收完抓紧去豫南,个体户一台机子只要不坏,在这时候赚个九万块钱不是问题。

但问题就在于赚不到,靠个人能力是想都不要想的。

拖车、向导、人身安全、收费能力等等等等,单枪匹马去外省赚这个辛苦钱,大概率就是新世纪农奴,九成九白干。

“吾家农机”就不一样,可以直接定点到某个县的某个乡的某个村,然后签好合同,拿走三成预付款,然后排期,调用两江省农村供销合作社所在地的收割队。

这里头“吾家农机”并不追求什么高抽成,因为光农机检修和维护,再加上油钱、设备钱的供应,就能稳赚。

简而言之,“吾家农机”客观上就是个带有农机4店功能的业务公会,公会在农村供销合作会在农忙之前就提前挂牌业务,不同省份不同地区的收割费会有几块钱十几块钱的来去,就要根据各自的条件来选择。

供销合作社的人在报名时间表上签字盖章之后,再统一登记到本地县市的办事处,遵从先到先得原则。

通常来说,两江省北部地区的供销合作社,在农忙时候,驾驶员赚得要比南部地区的多得多,平均一年要超出个三万来块钱。

南部相对来说要富裕一些不假,但周边地区的耕地面积有限,出省作业距离上也要远,而北部地区可以轻松进入中原、海岱、淮西甚至是冀北,可以做到量极其的大。

王熙组织的一次中原省“远征”,有个夫妻档连收带耕的机子,做到逆天的二十二万业绩,目前是两江省的最高峰,甩开第二名整整十万。

用王熙的话来说,就是睡觉都在田里抢收。

这些东西在以前都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有了“吾家农机”,以及背后的农村供销合作社,干活的人只需要考虑把活儿干好,剩下的,根本不用去多想。

久而久之,延伸出来的组织性就相对来说要高一些,统一意见上也容易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组织罢工又串联各村农机队,既没有引发什么热点舆情,也没有说激化更恶劣的干群矛盾。

当然之后沙城市政府也派了工作组常驻“吾家农机”就是了,毕竟得预备着姓张的孽畜又突然整个什么大活儿。

所以在五家埭准备年夜饭的时候,沙城市政府的政研室有个农工小组还在加班,因为正月初八之后,就要拿出初步内容来,关于整合“吾家农机”业务平台的事情。

要剥离,但不能完全剥离。

强行剥离是不行的,这违反了市场原则,毕竟“吾家农机”规模也不算太大,更谈不上什么垄断;但是不剥离也不行,太容易左右地区农忙时间段内的农业秩序,除非加大力度投入基层农村的机械化规模,可这就要大幅度提高县乡两级政府的财政压力。

治理是个高度精力、智力的地方,“吾家农机”无意中打开出来的一个全新市场,仅在两江省省内,今年农村农机队就创造了两亿多的市场。

老百姓穷是穷了点儿,但机械收割稻麦,机械耙田犁地开沟挖渠的需求,还是存在的,咬咬牙拿个十几二十块钱或者多一点百十来块,不同家庭多少都有一点儿。

人力的队伍虽然还有,比如说插秧等等,但都算是比较精细的活儿,插秧机并没有更省力更省钱。

但是地方政府也算过账的,最多三四年,如果还是按照现有的家庭年收入增长速度,插秧用人力和机器的费用基本可以拉平,规模越大机器越省。

因为几个村的农机队串联罢工,此事虽说谈不上什么大事儿,但本着防患于未然的原则,沙城市政府给市政府秘书们的任务,就是一个要用很多年的政策,压缩在了三个月内搞定。

前期调研两个多月,汇总数据就差点累死人,然后查找年鉴,查找同理相关经验,大年夜和正月都要加班,实属正常。

在“亮亮小火车”终于回到遮雨棚的时候,沙城市政府政研室的年轻人正啃着过年的馒头咬牙切齿加班,诅咒张浩南这孽畜也只敢内心偷偷地诅咒,都不敢说出声,也不敢抱怨。

鬼知道一起加班的同事里头,有没有跟张浩南眉来眼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