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关听到程厉汇报,手在桌上点了半晌,才终于停下,紧接着,淡淡的声音吩咐下来。
“你去城南,找一个南城最知名的瘌痢头癞汉,让他明儿一早,卯时初刻左右,敲锣打鼓的带人去程侯府上提亲。”
“给谁提亲?”
流云在小姐身边侍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嘴快的接话道。
程玉关看了流云一眼,表情淡淡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兴味。
“当然是给我那玉楼妹妹提亲。她一口一个大姐姐的叫着我,我这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操心妹妹的婚事?”
流云惊的说不出话。
太毒了!
女孩儿家的名声,脆弱的堪比初雪,经不得一丝的折腾,否则不是消融便是被污染。
自家小姐这般行径,那真的是打蛇打七寸,想必有了这次警告,程玉楼几个,以后不会再轻易过来招惹自家小姐了。
流云不由得伸出一根大拇指,为自家小姐点赞。
为程玉关打探消息办事的也是程氏族人,他天生为人谨慎,但是面相不讨喜,所以程玉关将他从铺子里撤下,专门负责收集打听一些消息。
此刻程厉听见大小姐的计划,心里不由得叫绝。
大小姐就是这般,不动则已,动则打七寸,让人无还手之力。
也正是这般高效狠绝的手段,才能让程家石材铺子,短时间扩张发展,在商场无人敢惹。
“小的明白了。”
程厉点头,然后立刻去安排人寻找那个“癞蛤蟆”。
…
第二天一早。
初秋的天气凉爽舒适。
京城中大多数人家的当家妇人都早早起床,趁着晨光收拾洗涮,给当家的准备早饭,给要上学的孩子准备带到学堂的餐盒,开启一天的繁忙。
偏偏这时,大街上响起喧哗声,将屋里睡的正香的当家人和孩子都吵醒。
“娘,外面干啥呢,吵的人美梦都碎了。”
有半大孩子揉着眼睛,穿着汗衫,扶着门框出来抱怨。
“快进去,别着凉了,天越发冷了!”
女子赶着儿子进屋,但是被彻底吵醒的男孩儿,此时却来了兴致。
往日里看戏还要去相国寺,马行街,不到逢年过节的,母亲都不让去。这眼下锣鼓都敲到自家门前了,他当然要去看看。
于是,只见男孩儿接过母亲手里的衣服,胡乱披在身上,就跑出院门往外瞧热闹去了。
妇人见状,赶快在后边儿追着出去,怕人多冲撞了儿子,也是自己想看热闹。
没一会儿,家里当家的也躺不住,披着衣服出来瞧热闹。
就这般,锣鼓所到之处,围满了从家里出来,好热闹的百姓。
有的正拿着鬃毛牙刷刷牙,有的正拿着炊饼吃早饭,还有的干脆把一家子的碗拿出来,就在街边,边看热闹边吃饭。
此时正是卯时初刻,天还早,百姓们都还没有到去上工上衙上学的时候,就这么边看边议论,边吃饭,烟火热闹气,十足。
“嘿,这癞痢头,披着大红花,这是干嘛去?还敲锣打鼓的,他这烂赌鬼,居然有钱雇人敲锣打鼓?这顿排场可不便宜。”
有街邻认出带着锣鼓场往前走的是南城有名的烂赌鬼癞痢头,便嘲讽着开口。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癞痢头是去提亲。也不知谁家的闺女倒了八辈子霉,被他看上!”
“就他这老光汉,敢来我家提亲,我就抽出门栓把他打出去!他也配成亲,霍霍人家姑娘?”
“兴许是他相好的寡妇呢!不然,他敢这么花钱造事,上门提亲吗?”
“也不知是上谁家?”
“嗨,今儿我晚一会儿上工,定要跟着这癞痢头,看个究竟不可!”
就这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越来越多的百姓稚儿,跟在癞痢头身后,追着锣鼓往前走。
待越往城西时,有谨慎的,就踌躇不敢往前。
“癞痢头今儿是来闯祸的吧?竟然敢到贵人地界找麻烦。”
这京城布局,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虽不完确准,却八九不离十。反正没什么根基来历的,根本不可能在西城立足。
眼看癞痢头往西城去,一部分人心怯,不敢贱脚踏贵地,有些人却无所谓,癞痢头给西城贵女提亲,他们更加兴奋。
“来都来了,你不想知道癞痢头给谁提亲?再说,这么多人都跟着呢,你怕什么?”
那人听着,往左右前后一看,满当当跟了半条街,这么多人,那自己凑个热闹也无妨。
于是,本来想退缩的人,又抬脚跟了上去。
癞痢头从南城到西城,人潮拥挤,用了两刻钟不止。
此时,西城街面儿上十分平静,连个树叶子,牛车马车粪便都没有。
刚送走家里上衙进学的,街上也打扫干净,正是当家主母们难得松口气的时候。
此时锣鼓喧天的吵闹声,让主母们不自觉皱起眉头。
“去看看,谁家这么不醒事儿,这也没到科举报喜的时候,也没有四邻递喜帖办好事儿,怎么这么喧哗?”
主人家吩咐,下人便探出头去察看情况。
一看不得了,连忙跑回去给主母汇报。
“不得了了,听说南城一个癞痢头,要来咱们这里给贵女提亲!”
“我的老天爷呀!这是要坏事儿啊!快去看住小姐,别让她出去露头看热闹。”
吩咐着看住自家女儿,当家主母便忍着,吩咐管家再探再报。
知道不是自己家,主母们就更想知道,是谁家贵女这么倒霉。
而且这人选的时机十分刁钻,能出头主事的,都上衙进学去了,家里都是老弱妇孺,面对南城来的癞痢头,可不是秀才遇见兵,长满了嘴也说不清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