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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杨夫人。”
沉香刚紧走几步跟到灵犀院正堂,只听到大小姐一句请安的声音,顿了顿,才跟老爷的长随一起,守在门口。
“你来了,来看看吧,这两个大箱子里,都是你母亲的嫁妆,你来对一对。”
程芳川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怒气,仿佛为程玉关昨日咄咄逼人,不信任府中人,备了多份嫁妆单子而不满。
“侯爷!”
杨氏埋怨一声,看了程玉关一眼。
“大小姐直率,做事又细心周到,您该高兴才是。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您怎么还跟小辈儿置气呢?”
说着,杨氏从正堂的上首起身,来到程玉关身前,将两个箱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瓷器宝瓶青铜器具,还有珠宝字画,琉璃水晶等器物,皆是精致不凡。
“这些,是府里这么多年每每大型宴饮从姐姐那里借来的摆设器具。这诺大的侯府,有时候一些排场必不可少。比如前年老夫人六十大寿,府上大办,有些器物屏风摆设等,难免不够,但是只用一次,又实在犯不上去置办。咱们侯府,一贯是崇尚节俭的。于是便临时借了姐姐的器物。一些大件儿,用了及时就还了,这些小东西,或是忙乱,或是下人松懈,一时忘了,过后也无人记得,如今尽数归还。”
杨氏说着,走到程玉关身前,素手拍上程玉关的肩膀,见程玉关转头,便用下巴点了点那两个箱子,“一共大小六十三件,你点一点。”
程玉关眼睛放在两个箱子上。
“还点一点?谁要贪她的东西不成?原先看,还以为是个大气不拘小节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乡野俗人,在祖地,染上一身的铜臭味!”
祖地经商,两支一支是京城显贵,另一支在祖地做生意以供养族人习武还有侯府,程芳川这么说,既是对程玉关的不满,也是对祖地的轻视。
若是一般的小女孩儿,脸皮薄一点儿,被亲生父亲说“俗”,恐怕就无地自容了,但是程玉关偏偏不是那等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儿。
她被人一说就脸红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她前世虽不爱说话,沉默自矜,却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不是自己在意的人,被人说几句,她才不会难过。世事磨砺之后才知道,有时候一些虚名面子,哪里比得上实际的好处?
而且这一世,祖地之人,特别是族长一家,对她视若亲女,她底气足的很,自然也不会让人在自己面前,随意轻视族长大伯。
程玉关于是装模作样的在两个箱子里翻了翻,嘴里啧啧有声,一副十足的财迷样子。
不是说我俗吗?那我就做出俗样子来让你看看。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随意拿出来一件,在外面千金都难买。这些琐碎东西,您便是不给我,我也不知道的。毕竟,嫁妆单子上东西太多,只有一些大件儿才详细记录了,这些小件儿,只提了一笔,实物如何,怕只有母亲和奶嬷嬷才知道。奶嬷嬷又走的早,我也没见过,多一件少一件,我自然也不知道。”
说着,程玉关抬头看向父亲和杨氏,“父亲,杨夫人,用心了。”
程芳川的脸更黑了,杨氏脸色也僵了片刻。
昨天府上兵荒马乱,没想到,始作俑者转头说她不记得不认识,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人内伤的很。
“既然你不认识,那你昨日叫嚣什么?”
程侯咬牙。
程玉关耸肩,“我就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谁知道还真有。”
“你!”
程侯险些站起来,最后还是跌坐在座位上。
“算了,也算是你歪打正着了,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记得你祖母交代你的事情,马上就是端午宫宴了,你二妹和五皇子那里,你要在皇后面前撮合相助。”
程玉关却好整以暇的摇摇头。
“怎么,你敢失信于人?”
程芳川忍耐不住,终于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指着蹲在两箱嫁妆处的程玉关。
“侯爷,别冲动!”
杨氏赶紧过去,拦住程芳川,又看向程玉关。
“大小姐,不瞒你说,玉楼从小和五皇子情投意合,你就当做善事,成他们,我这个当娘的,深谢你了!”
“雪莹!你别跟她说这么多,我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承袭了她母亲的心狠,不但对家里人斤斤计较,也对胞妹没有半丝情谊!似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府里再怎么补偿你,都没有用。我今儿非要请家法,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孝顺恭谨!”
说着,程芳川径直从袖笼中,抽出戒尺,想来是早就准备好的,今儿定然要教训程玉关一顿。
“侯爷不可,大小姐前儿刚修整几日,您一顿戒尺下来,马上的端午宫宴,大小姐不是更加无法前去宫里吗?”
沉香先吓的半死,从门口扑过去挡在程玉关身前,求饶道。
说着,沉香扭头看向程玉关,“大小姐,您先服个软。姐妹之间,纵有不对付,在外还是和睦的,您说呢?宫宴上,您会帮二小姐说话的,对吗?”
杨氏拦着暴怒的程芳川,沉香挡在自己面前,一个比一个的急切暴怒,似乎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只要程玉关摇头,她面临的,马上就是风吹雨打。
“你们看,她哪有悔过的样子,既然如此,宫宴你也别去了,我这个当爹的,好好教训你一顿!”
“侯爷,您别吓着大小姐,她一个女儿家,细皮嫩肉的,一顿戒尺下去还不皮开肉绽?万一有个好歹,您岂不是后悔也没法?”
“小姐,您快跟侯爷认错,说您刚才赌气呢,您肯定会帮二小姐的,对吗?您说话啊!”
沉香摇着始终不语的程玉关,关切紧急道。
一屋子的焦急,显得程玉关此时仿佛局外人般。
“我什么时候说不替二妹说话了?”
程玉关凉凉的开口。
沉香喜极而泣,“我就知道,大小姐虽看着疏离,却是面冷心热的,一定会按侯爷的话做的。”
程芳川怒意缓和,杨氏也用帕子摁了摁眼角,“这就好。一家人,就是该如此。”
程玉关话音一转,“这嫁妆的事儿,还没说完呢,你们说进宫进言之事,为时过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