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清心堂的装饰,只有平常后院儿少见的梧桐树,一些常见的花花草草都没有,看的时间长了,难免觉得枯燥。
“听说后园子的忘忧草还有凌霄花都开了,大朵大朵的,十分喜人。如今的天,晴朗却不燥热,花开的艳,正适合赏花。听说这几日,二小姐每天都在后院儿举行赏花宴,京中一些名门闺秀都来了。您初来乍到,先在自家见见这些闺秀,以后碰面,也有一分情分不是。”
沉香说的轻言细语,程玉关搁下笔,看向这个赖嬷嬷给她安排的大丫鬟。
“沉香姐姐觉得枯燥,可以带着画船她们几个,轮流去园子散散心。至于我,我这人从小无趣的很,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你们只管去,别管我。”
沉香连忙停下磨墨的手,半蹲行礼认错,“不敢当大小姐一声“姐姐”,您直接叫奴婢“沉香”便可。奴婢等职责就是伺候小姐,哪里能丢下小姐自己跑出去。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初来乍到,一个人难免闷得慌,能结识几个同等年纪的大家小姐,以后有来有往,也能更快融入京城侯府的生活。…这也是赖嬷嬷的意思。”
说到赖嬷嬷,沉香掀开眼皮,瞟了程玉关一眼,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解释道。
“赖嬷嬷是老夫人的贴身人,她的意思,也是老夫人的意思。您这些年虽不在府中,老夫人却时刻牵挂着您。这清心堂,也是老夫人做主,让侯夫人拿出钥匙给您居住的,为的就是要将先夫人的东西都交给您。也算是弥补您这些年的孤苦。”
“这些话都是赖嬷嬷跟你说的?”
“瞒不过大小姐,是的。赖嬷嬷特意选了我等没根基的庄子上的丫头过来伺候,就是为了您在府里有个能放心使唤的人。我们和画船几个,虽然比着侯府经年调教出来姐姐们显得蠢笨些,但是毕竟是侯府世仆。如今大小姐回府,我们才有机会,从庄子上调入府里,我们家上下都心怀感激,一定忠心伺候大小姐。”
沉香说着,也不半蹲了,直接跪在地上表忠心。
外面都传大小姐是个跋扈的,进府第一天就处置了几个府中老人儿,让侯府下人们都避而远之。
但是这对于她们这些新来的来说,恰恰是个机会。
她看得出来,大小姐是个有城府的。
若是她能得大小姐信任,那以后在侯府,她们就不再是毫无根基的新人,而是能靠着大小姐在侯府立足。
眼下大小姐孤身一个,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她一定要尽快让大小姐信任她。
还有什么比表忠心,更快更直接的呢?
程玉关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沉香,略有些消瘦的脊背,将侯府丫鬟制式的秋香色褙子都顶起几个凸起。
她的肤色还有些小麦底色没有褪去,显示出,她是从农家刚进深宅不久。
跟府里其他白嫩嫩的比寻常人家小姐还要精致的丫头们比起来,还透着丝丝“蛮气”。
程玉关眼睛看向沉香身后的琉璃立镜,她也是自小程家村长大,但是她长相六分神似母亲,所以透过有些模糊的琉璃镜,可以看出,她皮肤是晒不黑的奶白色,就像霍家血脉里,边塞的羌人肤色一般。眼睛却是霍家正宗的黑漆漆的眼珠,丹凤眼,脸颊跟程玉楼圆润的鹅蛋脸不同,她的脸颊有明显的棱角,更多出一丝英气。个子也更像霍家人的高挑,只眉眼之间和鼻梁嘴角,有侯爷程芳川的多情影子。
这书房,是原身的母亲,也是那个她一出生就大出血的先夫人所布置的。
从书房中大大的桌案,和墙根不起眼处的琉璃立镜可以看出,霍氏当年,是个有才能又有些小女儿心思的大家小姐。
回想着当年她初入这个世界,那个无力的抱着自己,跟自己告别的虚弱声音,自己的“母亲”,程玉关心中,突然心念涌动。
她要替“母亲”,再看看这侯府。
“蠢笨不要紧,最怕的是糊涂。你说忠心,是忠心我还是赖嬷嬷,亦或是老夫人?”
“奴婢等…”
沉香急忙要表态,程玉关摆手,“算了,嘴上的话,我听不进去,咱们只看以后吧。”
说着,程玉关伸了个懒腰,走出书案。
“走吧,你不是说侯府花开的正好吗?咱们一起去瞧瞧。还有画船她们几个,想去的一并出去散散心。”
“是,大小姐!”
沉香不知为何,有些激动的答应,然后利落的起身。
明明大小姐没有应下自己的忠心,但是她却心中觉得高兴。
似乎平日里寡言的大小姐这般轻松肆意的多说几句,她也跟着大小姐一同高兴起来。
就这样,锁了清心堂的大门,程玉关带着一行五六个小丫头,近几日来第一次出门,去侯府的后花园逛去。
…
“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新绿未成阴。”
“好!这两句好,又工整又应景,关键是十分自然朴素,没有矫言堆砌,好!”
“是啊玉楼,你还说自己不在状态,这还不好,那我们几个,岂不是无地自容了。”
“哦?面对这春光美景,玉楼难不成还有什么烦心事吗?”
程玉关带着沉香画船几个,还没进入花园子的仪门,便听到园子里,一群人捧场叫好,话题中心,自然是这花园子的主人程玉楼。
程玉楼的声音,温柔中透着一丝娇憨,程玉关进府第一天,就对程玉楼的声音有了印象。
刚才吟诗的是她,此时对答的,却不是她的声音。
“还能为何,谢公子难道没有听说,我们侯府大小姐的威名?她一回来,就挑拣出夫人无数的错处,夫人自责,小姐自然也跟着心中郁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