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过前头一回的经历,心是伤透了,便对亲情这东西看得淡了,她骨子里乃是个爱恨分明的性子,最看不得这起子黏黏乎乎,当断不断的懦弱受气模样。
“你自家都一派甘心情愿的样儿,被人当猪卖了也是活该!”
便如自己一般,错就错在心不够狠,要是早趁着月黑风高,提刀将后娘和那几个小崽子全数宰了,哪儿还有自己后面枉死的事儿!
杜鹃与知袅闻听得大小姐这话怨念极重,想是对家中十年疏离的心中有恨,却是都不敢接这话题,一个转身提水,一个出去取干净衣裳都不敢接这话茬。
二人伺候着武馨安洗沐之后,换了干净的衣裳,这才回楼上坐在妆台前,杜鹃取了一个小小的铜熏炉过来,要给大小姐烘头发。
武馨安一摆手拒绝道,
“这样的天气,再用这东西岂不更热,那香腻腻的玩意儿我也不喜欢,就这么拿帕子擦擦,再等风吹吹干便是了!”
两个丫头有些犹豫,互看一眼,一旁的关妈妈手脚麻利的取了帕子出来,给武馨安擦头,一面还哄她道,
“大小姐以前不是就喜欢这种香香的味儿么,那山里甚么花呀草呀但凡带香的,你都往家里带……如今家里这可是上好的龙鳞香,小拇指一块就要一两银子呢!”
关妈妈虽是下人,又在山村里呆了十年,但她乃是京城中官宦人家的仆从,在那天子脚下亦是见了不少世面,她一闻那香味便知这是好东西,这厢好言哄着武馨安道,
“大小姐闻闻,这香味浓郁,用它熏了头发,发丝又香又软,便是出汗亦不会失了香气……”
关妈妈好处说了一大堆,到武馨安这处却是连连摇头,
“不要,就让它这么干……”
众人无奈只得依了她,任她这么披头散发去了后堂。
她顶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齐腰长发到了后堂,见着付氏老夫人,
“祖母!”
武馨安依着规矩向祖母见礼,付氏见了她这模样,立时皱起了眉头,
“怎得仪容不整?”
武馨安低头看了看身上新换的薄纱衣裙,又紧了紧腰带,这才不解问道,
“祖母,孙女何处仪容不整了?”
付氏抬手一指她的头发,
“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武馨安恍然笑道,
“祖母不必着恼,这是刚洗了的头发还未干透,关妈妈说了,若是不干透了,积了湿气,以后要头疼的,待孙女头发干透后自然会扎起来的……”
付氏气道,
“你便不会让丫头们给你烘干么?”
武馨安摇头道,
“孙女不喜欢!”
“你不喜欢!”
付氏听得白眼儿一翻,
果然是养在外头山村里的野丫头,小姑娘家家的讲甚么喜欢不喜欢的,这大家里讲得是规矩,依的也是规矩,甚么时候轮到你喜欢不喜欢了!
大家的小姐是要笑不露齿,行不摇裙的,披头散发的成甚么样子!
这厢眉头紧皱,嘴角下拉,正要开口教训大孙女,却见得武弘文与小程氏相携迈步进来,武弘文抱着最小的女儿武幼祯,两个大女儿却是一左一右伸小手牵着他的袍角,武显荣和武怀德却是各拉着小程氏的左右手,一家人这么笑盈盈,和乐乐的往门前一站,一派父慈母爱,儿女娇憨,阖家幸福的样儿。
若是原来那个武馨安还在,十年不得父母宠爱,又是敏感又脆弱的小姑娘见这一副场景,只怕眼圈儿立时便要泛红了。
可如今见着的是被亲爹和后娘朕手害死的武馨安,自然是半点儿不觉伤心,眼皮子翻了翻,要上来行礼,小程氏便先说话了,
“原来安安早就过来了,我适才还派了身边的丫头相请呢!”
武馨安嘿嘿一笑应道,
“即是自家里,有甚么请不请的,我腿脚快些便先过来了!”
武弘文迈步进来也笑着问道,
“安安,那院子你可还满意?”
武馨安上前行了礼笑道,
“谢谢父亲关心,女儿很是喜欢那院子……”
武弘文上来抚了抚女儿有些微湿的头发道,
“家里地方小,只剩那间院子还空着,便只好委屈你了!”
“女儿不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