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按着冰凉着按钮,却迟迟无法按下去。
她从见到哎嗨的第一秒,就无意识的跟着他,她知道自己需要离开,知道糖糖就快醒了,知道如果被岳思璟发现……但是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离开。
她只觉得,见到哎嗨的那一刻,所有的感觉,所有的神经,自动自发地长到了那个高大冷漠的少年身上。
五年了。
她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他,没有听过他的声音,战一诺出国后,低调得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带来任何消息,也没有成为任何事件的主角,甚至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看见过。
脑海里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五年前的小不点身上。
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比自己都高出一个头了,不知道他总是温暖纯澈的笑容消失了,不知道他……恨不恨自己。
眼睛越来越热,薄薄的水雾令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苏子诺抬起手,猛地抹过眼睛。心脏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炙烤,疼得她翻来覆去。
扶着电梯,她无声地蹲下身。钝痛感一波又一波的袭来,衣服被她抓着褶皱遍布,但却无法缓解一分一毫。
当看到哎嗨抱着糖糖的时候,苏子诺无比的想要上前,可以抱住哎嗨,告诉他这就是他的妹妹,告诉他你长大的样子真的比想象中还要帅气,告诉他这些年她真的……
可是刚刚上前一步,像是蒙着血色的记忆就在她眼前铺开。
五年前,从临崖窗户义无反顾的跳出,苏子诺只有一个想法,她要保护糖糖,哪怕是让糖糖多活一秒也好。
最终,她是被挂在一棵半崖中长出来的松树上,剧烈的疼痛感让她甚至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她颤颤巍巍抱紧树。手指血淋淋地扣入树皮中。
山风吹得猛烈,她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先一股粘稠的血涌出。
她当时只觉得疼的整个身体快裂开,肚子一阵一阵的发紧,她只觉得比身后的峭壁还要坚硬。
她生哎嗨的时候,疼了三天,可是她那时比生产还疼。
但是苏子诺不敢抱怨,她还活着,上天让她跟糖糖绝地之中还留下两条命。
在树上真正能起身的时候,苏子诺不知道在峭壁的独松上挂了多久。
松下是还有十数米的峭壁,她向上看到只有深渊间升腾的雾霭,向下看都是笔直连雨滴都站不住的陡峭,而且她全身上下在下落过程中有不同的出血,情况糟糕到她根本不想再给自己切脉,雨水打到她身上再滴落下去,都是粉色的。
那颗树长得非常奇特,一片峭壁之中只有它在绝壁中伸展。
但是苏子诺依然是感激,哪怕没有生路,让她有机会跟好好跟糖糖告别。
她跟战勋爵告别,跟战一诺告别,但是糖糖却要跟自己一起死,对糖糖是不公平的。这种情况下,哪怕多一秒,也是上天恩赐。
但是苏子诺没有想到,上天对她,真的有更好的安排。
苏子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松树的根部,有几株滴着露水的金紫苏。
紫苏在药理上有安胎止血的功效,而生长日久根部转金色的紫苏更是一价难求,而现在长在松树根部的紫苏,连叶子都像是镶嵌的金边,这样的品相,苏子诺估计梁老也没有见过。
苏子诺没想逆风翻盘,她只是想着撑得再久一点,她拖着无力的身子往那颗草药爬去。使劲全身力气一把扯下紫苏,大口大嚼起来。
苦涩的味道让她胃里一阵阵泛起呕吐的冲动,但是她猛地一闭眼把嘴里的叶子咽下去。然后立刻捂住嘴,以防自己会吐出来。
胃里翻腾一阵没了感觉,她又重复刚才的动作。一颗紫苏去几乎被她撸的只剩下根,果然,凝血很快,连硬的像是石头的腹部终于一点一点放松。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脸颊,浑身开始一点点升温。
眼前终于清晰起来,苏子诺才撑着地面跌跌撞撞站起来。
这才发现上天还给她准备了另外一条路,这颗松树不是平白无故生长,这应该就是挖药的人,根据环境湿度峭壁条件,为了培养极品的紫苏而特意种植,可能紫苏一直没有成活,最后都已经被放弃,但是当年的采药人留下的种子,却长出了一棵被人遗忘的顶级紫苏,还有掩盖在松树去根茎间的一条退路。
松树根部的岩石显然存在缝隙,被短暂的挖通,通往另外一侧比较缓的峭壁。
她撑着洞口去,慢慢地往前走。荆棘刺的浑身上下又是一道道伤口,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大脑开始变得浑浑噩噩。
接下来的时间对苏子诺来说,她的记忆都不算清晰,她只知道为了活下去,她做了一切的事。
她中途走到了药农中途休息的废弃茅屋,她吞下那种挂在房顶不知道风干了多少年的熏肉,她找到了一件男人衣服,管不了他的主人是否在世,她制作了简单的陷阱,掐死无辜的野兔的时候,眼神估计自己看了都害怕。
她没得选,她希望糖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