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皇帝还在勤政殿里议事。昭华郡主无奈,只得先往凤华宫去求见了薛皇后。
薛皇后正在与淑妃商量着给安泰公主择婿的事情,就听见宫人说昭华郡主求见,不禁有些诧异。淑妃也感到意外,与薛皇后说道,“昭华郡主怎么来了?”
淑妃挺看不上昭华郡主行事糊涂,却也清楚,皇帝对昭华郡主比对最受宠的皇女还要好些,看不得她受委屈,连她与丈夫分府别居的荒唐事都不管,还时常就有赏赐送过去,死了的武成王夫妻,真的有这么大的荫蔽?
淑妃总觉得,这里头肯定有内情。再看看昭华的态度,平日里无事绝不会出王府,就算是进宫来,也是皇帝和皇后口谕宣召才肯来。便是有宣召,十次里头也有三四回告病不能来的。
突然主动进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昭华郡主进殿后,敷衍地行了行礼,不待薛皇后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劈头就问薛皇后:“皇后娘娘,我听说,陛下有意叫那人回京来?”
薛皇后眉头便是一皱。
她其实并不大看得上昭华郡主。不为别的,单是因为昭华心里头糊涂,却又偏生自认聪明,又是执拗又是心肠冷硬。
“你从哪儿听来的?”薛皇后端起一盏茶,长长的金护甲滑过茶盏的边沿,“朝中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昭华郡主一噎,本朝确实有后宫不得干政的律例。
“只是听人提了那么一句,娘娘,这是真的么?”
薛皇后轻轻啜了一口茶,随即放下茶盏,眼睛看着昭华郡主,“是真的又如何?是假的又如何?”
听着这话音不对,淑妃起身笑道:“臣妾出来已久,先行告退了。”
见薛皇后颔首,才行礼出去了。
凤华宫的正殿中,一时就剩了薛皇后和昭华郡主。
“可,可是为什么啊?”昭华郡主犹自不能相信,“之前什么风声都没有听见,怎么就要突然回来了呢?陛下,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呀……娘娘。”
她忽然站了起来,恳求道:“娘娘,昭华求娘娘,与陛下说,不要让那人回来吧!”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可笑了,薛皇后蹙眉,“昭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昭华郡主低下头去,嘴角处露出一抹苦涩,“可我,真的见不得他!更见不得那个贱人!”
皇后眉心处愈发皱得深了,声音,也冷了下来。
“昭华,从前你折腾,虽然说有损宗室体面。可看在武成王的面儿上,陛下都容了你。本宫亦是怜惜你自幼失恃失怙,愿意多纵容你一些。可是,你不该如此。”
昭华郡主豁然抬起头,“娘娘……”
薛皇后抬起了手,止住昭华郡主,冷声道:“这人哪,得知足。以前你胡作非为,我能说一句你年轻冲动。如今呢,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主动进宫一次,不说问陛下的安,反而要陛下不准你的丈夫回京,难道还要说你冲动?”
“大婚后,你与靖国公莫非就没有恩爱过?走到如今的地步,难道都是越家的错吗?”
薛皇后如电的目光逼视着昭华郡主,看着她面色逐渐变得苍白,神色也多少有些狼狈,却再也生不出半点儿同情怜惜。
“昭华,难道你以为,陛下下旨调靖国公回京,还是要给你们夫妻做和事老么?你错了,那是国事,你懂吗?因你一己之私,便想要陛下朝令夕改,你将陛下置于何地?就因为陛下宠着你,包容你?”
“不,我不是……”
薛皇后再一次抬起手,“不用与我辩解,在我看来,你郡主娘娘就是半分都没有将陛下放在眼中。你有所依仗,对不对?”
这一句依仗出口,昭华郡主的脸上血色尽数褪去,震惊地看着薛皇后。
触及她的视线,薛皇后笑了。
她站了起来,慢步踱到了昭华郡主跟前,盯着昭华郡主充满了骇然的眼眸,轻声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早就知道了,陛下为什么这样宠你,甚至连荣泰安泰等人都要退后。所有人都说你糊涂,我倒是觉得,其实你是个有心的孩子。”
说到这里,一向宽和的薛皇后,话音中也忍不住带了嘲讽。
无论宗室还是百姓,都知道武成王殉国,王妃殉夫,皇帝将武成王府的唯一血脉接到了宫里养活,疼爱有加,甚至远远超过了亲生女儿。可谁又知道,这位郡主,可也是皇帝陛下的骨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