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熟睡的阿杰这才夺门而出,摇头晃脑道:
“阿姐,阿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秀兰没有理会他,而是先看向宋植和正出屋门的朱吾世,出声邀请道:
“我这弟弟阿杰,晚上就会去那白龙班当差,做些帮忙开台的苦力活,二位大人若不嫌弃的话,民女请你们去看场戏?”
宋植眼前一亮,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和朱吾世待一起也怪沉闷的,于是好奇的问道:
“什么戏,好看吗?”
李秀兰将阿杰唤到身边,笑道:“白龙班的戏,自然是江南道里最好的,十天半月才办一场呢,咱们现在赶去,还有外面的座椅可以抢。”
“那还等什么,咱赶紧去吧!”
听到李秀兰这么说,宋植顿时来了兴致,毕竟好久没有消遣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太多也不好,做人还是得有人味嘛。
于是几人赶忙上了街道,向着一个方向匆匆行去,被遗忘的朱吾世则是皱了皱眉,踏步跟了上去。
江南道东边是河流,而向西则是重山叠峦,夹道的青山之下,还有绵延不断的几个镇子,和河岸边的镇子共同组成了富饶的江南道,而向南翻过两个山头,则是一片河流平原,那儿便是商贾气息浓厚的淮南道,几个大氏族的产业便分布在那边。
此刻江南道西边,有一道相较而言十分宽敞的道路,街道两边聚集了许多摊贩,正吆喝着卖些糖果和吃食,道上往来行人不绝,整条街灯火通明,只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
巷子深处,那个江南道目前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即将开场了。
宋植三人行走在摩肩接踵的巷子中,阿杰作为挑夫已经提早跑进了戏班子,他们则是和众人一样在门外等候。
远远地,宋植便瞧见了那个大院的牌匾,上面用青色的墨汁蘸写了三个大字:白龙班。
从这端正的字迹来看,应是个颇有书法造诣的人。
“秀兰姐,这戏班子也太火了吧,他们的戏真这么好?”
宋植踮起脚来,能看到数不清的人头,没有傻子会特地来挨挤,肯定都是来看戏的。
队伍最前方反倒宽敞了许多,似乎有几个贵家公子请了一片区域,由他们的家丁负责拦路,下人替为打伞,等着白龙班开门。
宋植撇了撇嘴,心想怎么能这么做作,自己堂堂京官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后面,不对,连世日候都没有急着插队,你们赶着投胎么。
李秀兰听到宋植这么问,解释道:
“论戏而言,其实江南三大戏班都各有千秋,只是这白龙班出了位飞上枝头的人物,才让白龙班在这几年独揽风骚,风头完全盖过了另外两家。”
“哦?”宋植眨了眨眼,问道:“这飞上枝头,是飞入何许人家?”
李秀兰神秘一笑,答道:
“能左右百姓的选择,具有这么大影响力的,即便是四大家族也远远不够,您说?”
一旁沉默许久的朱吾世突然开口了,一语点破了答案:“是玉龙山庄?”
“正是。”李秀兰叹道,似乎是感慨:
“而且,居然是位女子嫁入了玉龙山庄,所以玉龙山庄的少宗主才会力捧白龙班,以此取悦这位女子,当真奇妙。”
宋植从李秀兰嘴里听出了一丝端倪,趁着白龙班还未开放,追问道:
“为何说到是位女子嫁入玉龙山庄时,秀兰姐如此感叹?”
“哦,二位大人应该不看戏,有所不知”李秀兰很乐意的娓娓道来:
“在我们江南戏中,旦角多是男人反串,而女子的戏份自古就极少,甚至说戏班中几乎没什么女子的容身处,但事无绝对,这名女子就是一名花衫,且年纪轻轻便被白龙班选去上台,结果被当年的少宗主一眼相中,给养了起来,后来老宗主逝世后,少宗主便将这名女子明媒正娶了。”
“这女子便是现在玉龙山庄的少夫人,林玉。”
讲完以后,李秀兰还意犹未尽,拱了拱宋植道:
“这林夫人的故事,可是我们江南女子朝思暮想的呢,毕竟嫁入玉龙山庄可是一桩天大的好事,更别说还有个这么爱她的男人。”
宋植无所谓的摸了摸鼻子,心想你跟我说这干屁,搞得像我羡慕一样。
就在这时,拥挤的人群终于开始动了起来,在锣鼓声中向里走去,宋植晃了晃脖子,这等的可是够久,希望不要让人失望吧。
进了门后,宋植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是一个非常宽敞的院子,露天的戏台足有八丈长宽,三面放满了木椅长凳,戏台边上更是搭有桌子,彼此间隔稍远,方便贵客临台听戏。
而戏台后面则是一面巨大的斑斓幕布,戏子便是从后面登场。
今日天公作美,雨已经停了,宋植几人还没往里走两步,就有着蓝色劲装的男人上前问话,讨票。
李秀兰赶忙从布囊取出了三两银子,心疼了半秒后递了出去,低声道:“我要三张外座的票子,有劳了。”
这劲装男子正准备接过银子,嫌弃的把他们打发到外边坐着的时候,一只手却按住了李秀兰的银子。
宋植开口问道:
“最前面的桌子,什么价?”
这收票的男人一愣,看到宋植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顿时一改不耐烦的神色,谄笑道:
“哎哟,一两黄金一位,几位爷,额不几位大人。”
宋植嗯了一声,接着双手抱胸淡定的说道:“好贵呀好贵。”
额
这男人被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宋植又是半天不说话,才发现眼前这家伙真的在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准备一把拿走李秀兰的银子打发人。
这时,三锭明晃晃的金子被扔到了他的怀里,让他到嘴的气话立刻吞了回去,刹那切换为谄媚的笑容,躬身弯腰比着请的手势:
“哎哟几位大人,里边请里边请,小心斜坡小心斜坡”
宋植对着目露震惊的李秀兰眨了眨眼,接着轻咳一声道笑道:“侯爷当真出手阔绰,每当此时在下都是望其项背,不敢直视啊。”
朱吾世听到这话,再低头看到宋植得逞后憋笑的样子,双手负于身后摇起了头,但嘴角却笑了起来,看着并不生气。
“万事吾都只要最好的,做人如此,看戏亦如此,另外”
朱吾世扬了扬下巴,他看的方向,戏台下那几位公子哥已早早落座,正在肆意闲谈。
而锣鼓声此刻也渐渐停息,吊楼灯火渲染如昼,白龙班的戏也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