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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顺着思绪,继续往下。
若然自己猜想为真,晏正巍当真不是晏正巍,而是那个明面上已经暴毙的晏五郎,那么,首先,二十年前,真正的晏正巍一家就必定不是死于普通流寇之手,而是北胡作案。
其次,这一偷梁换柱之举,究竟是北胡选中了晏五,取而代之?还是晏五本人主动,乐意借尸还魂?换言之,当初这个人,是胁从犯,是帮助犯,还是…教唆犯?是身不由己,还是欣然为之?
若是前者,北胡对大周官员内事,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如何选择的晏家?如何知道的,晏家子弟会去北地赴任?又是如何找到可以施为的棋子?
晏五是有胡人血脉不错,但是,他更是有父亲一脉的汉人血统。在父系男权社会里,他是晏家郎君,是世家子弟,身份尊贵,他缘何会就范?
若是后者,一个高门庶子,且不说他为何会放弃身份,甘愿假死扮作他人,就说他并无职司在身,又是如何能联系的上北胡高层?
对的,北胡高层。策划在大周境内,劫杀赴任官员,实施偷梁换柱之计,安排细作,扎根燕北,这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扶持。
……
程知略微思索片刻,便不再纠缠。因着自己深知哲学上偶然与必然的关系,偶然中蕴含着必然,必然可以通过偶然表现出来。
晏五和北胡,他们是怎么勾搭成奸的,他们是怎么达成一致的,并不是现下急需要搞明白的问题。只是,因着文蓁,程知私心里,不愿去以恶意去猜度他;私心里,希望文蓁的生父怀有苦衷,纵使他真的背家叛国。
接下来,是这耐人寻味的二十年。
这些年来,一方面,北胡扶持晏五执掌燕北,迷惑朝廷,在大周眼皮子底下迅速扩张。
直至今日,朝廷还有那起子不知兵事的官员,依旧认为,不过区区胡虏,最多小打小闹,骚扰劫掠边民,算不得什么大事。我朝王化之地,蛮夷自该俯首。
然而,事实却是,北胡军备充足,战意高昂;大周军备松弛,人心涣散。渐渐地,只得被迫以守代攻,防卫为主。
另一方面,晏五背靠北胡,依仗其势,陷害上峰,打压同僚,暗杀官员,用尽阴私手段,越爬越高,成为燕地一霸。
二者互惠互利。
可是,程知素来相信,利益结成的联盟,由来最是可靠,却又最不可靠。
晏五此人,程知打过交道,心思深沉,喜怒难辨,不是什么善茬。
他不是纯种的胡人,他居于汉地多年,他吃汉人的米粮,穿汉人的衣衫,读汉人的书籍,习汉人的文化,他当真甘心向一个胡人朝廷俯首?
须知民族与民族之间,所谓的征服同化,归根结底是文化的较量。晏五纵使贪慕权力,纵使因着种种缘由,为胡人效力,可他内心深处,当真有强烈的归属感?当真…瞧得上世家门庭口中的所谓蛮夷?
再说北胡那边。
赤兀极野心勃勃,统一部族,建立政权,他民皆兵,他急速扩张,他动作频频,此人之志,绝不在小。他恐怕志不在劫掠财物,不在侵占城池;他想要的,恐怕,正是这大周国祚,是这汉人天下,是这繁华之地,是这如画江山。
那么,赤兀极想必是将晏五视作内应,为他输送财物,为他积攒实力,为他提供情报,为他打开大周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