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在球迷提问后他才会思考的问题：嗨，苏，你究竟更支持哪边呢？

恰好正对着电视正中间的粥：“…………”

物理意义上坐在中间的粥肃穆地想，虽然比安奇先生——安吉洛确实在昨天救了他的命，按理说他应该无条件地支持他的救命恩人，但是……

苏舟摸了摸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出撕裂痛感的喉咙……

……苏舟默默地在心中对某大天使先生道歉。

莫得良心（？）的粥忏悔又诚恳地挥舞起荧光棒（？），他还是更想去支持罗德的，至于了不起的安吉洛先生，如果你会和daddy对上，这碗粥发誓会站在你这边而不支持奥古斯特的！

仗着自己在发烧，苏舟理直气壮地完成了我要更爱罗德！的自我补完，反正他的脑子并不清醒。

更何况，人类的心脏天生就长在偏向一侧的左边。

这么想着，苏舟一边觉得自己真是烧糊涂了，一边用手指敲下了比赛前的最后一行字。

那非常简单，又满是真挚。

罗德冲鸭！！

这是苏舟发自内心的祝福，无论是基于他和他亲爱的西班牙友人是彼此的朋友、彼此的灵魂之友，或者是基于他们是实力球风极为相近的对手、同样都在向金字塔尖发起冲锋的战友……

总之，他如何能不为罗德加油呢？

苏舟傻笑了两下。

然后就好像忽然没力气了。

他蜷缩在沙发里，脸颊、眼角、耳根……本就偏白的肤色泛起了尤为明显的红晕，苏舟一会觉得自己好冷，就像是一大块孤零零的冰；一会又觉得自己好热，就像是一颗暖烘烘的小太阳。

……唔，不是像，他本来就是小太阳嘛，好多人都说苏队你是个大太阳。

苏舟忽的就又开始傻笑，让坐在他不远处的英格兰队医担忧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苏舟和队医的眼神对上。

苏舟停住笑声，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然后他看向电视，罗德里格斯已经发出了第一球，这一场比赛已经正式开始。

应该看比赛了……

苏舟很明白他应该认真地看比赛了，但是他却依旧有些眼神恍惚，说不清是因为发烧的涩意让他有点睁不开眼，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且……

红色……

苏舟抱着ipad，试着让自己集中注意力，看向已然奏起了战事号角的第一局，他知道他应该专心地看比赛，但是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只锁定在罗德里格斯一个人的身上。

……他只看着罗德？他甚至完没有去看安吉洛？

为什么？

因为……

……因为红色？

因为罗德里格斯的队服、西班牙的乒乓球队服与中国一样，是一种同样鲜艳而热烈的大红色。

他喜欢大红色…？

电视直播里，罗德里格斯输掉了第一球，那是他没有接住安吉洛·比安奇的回击，此时正转过身去捡球。

摄像师并没有拍摄罗德里格斯的正面或侧面，而是牢牢地对准了那个走向隔离板的大红色的背影。

上面印着小小的西班牙国旗，与黑体字的Ruez。

…

……

苏舟忽然就醒了。

他猛的打了个哆嗦，狠狠地连续甩了好几下头，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把坐在沙发另一端的英格兰队医吓了一跳，立马询问“苏你怎么了？？”。

苏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只能把这种不正常的低落、这种仿佛要沉到深海里的情绪归结为发烧带来的虚弱。

他知道，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情绪化与脆弱。

他打开了ipad的备忘录，输入文字：我没事，就是刚才还没有彻底地从昏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甩甩头之后好多了，没什么[剪刀手耶]。

英格兰队医却不太相信：“你真的没事？苏，说实话，三十八度多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高烧，而你现在的表现就像是你已经烧到了四十度。”

四十度？

那大概真的能把人烧成傻子吧。

苏舟知道他不是傻子，所以他摇摇头，指向电视，示意在他们对话期间，已经错过了好几个球。

但是英格兰的队医还是不放心，他又拿出体温计对苏舟量了量，结果电子体温计上的数字依旧是383℃。

本以为会检测到一个39+℃的英格兰队医：“…………”

他脸色不快地皱紧眉，低头。

虚弱苍白的中国小孩讨好地对他笑了笑。

“……苏，”连孙子都有了好几个的老队医说，“我再强调一遍，不要勉强，不要逞强，不要强迫自己，你的喉咙还在撕裂，你正在发烧，身体与精神的亚健康状态是会相互影响的，而且，无论是以队医的身份，还是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的身份，我直觉你现在的身体与精神状态都非常差，非常极度的差，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噩梦，或者你只是在非常地担心你的那位足球朋友，但是，要知道，也有很多人在担心你，苏，我相信昨天的你已经感受到了。”

苏舟觉得他应该点头，道谢，表示自己知道。

可是他没有动，就是傻愣愣地看着突然开始长篇大论的英格兰队医。

英格兰队医：“…………”

肖恩·雷恩深吸了口气：“……好吧，苏，我不想这么说，但是阿杰尔告诉我我或许可以试试：苏，请不要让那些真的爱着你的人们担心，你可以相信他们，正如你可以完相信罗德里格斯。”

“我没有告诉你，你的西班牙好友其实在练球之前对你进行了一番热烈又深情的表白，在第一局结束的一分钟休息时间里，你可以去搜索看看………嘿，苏，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会提前转告你奥古斯特对记者说‘我恰好有一位生病的朋友’，是因为德国队的队长先生自己也是以玩笑一般的口吻说的，但是雷耶斯……罗德里格斯不太一样，作为他的朋友，你肯定比我更懂他。”

苏舟这次有反应了，他缓慢地点了点头，眼神却还是灰蒙蒙的，有些不清楚。

肖恩·雷恩停顿了一会，他认识到接下来的话有些过分亲近了，他和这个中国球员的关系远没有到这种程度，但……

“苏，你现在看起来很累，”英格兰的队医还是说，“远胜于普通发烧的那种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在上午我来看你的时候，你远没有这么疲惫，但是我想告诉你，孩子，你看起来很……很孤独，以我漫长的人生阅历来看，你看起来很孤独。”

孤独？

苏舟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不认识这个英文单词了。

然而这个来自英国、操着一口牛津腔的队医还在说，就像是他是自己的一位长辈。

“我曾经告诉过我自己的孩子，人理应不孤独，因为人可以拥有朋友，就像是你可以相信你的灵魂之友，”肖恩·雷恩看向了电视屏幕，“看，孩子，我不确定雷耶斯会怎么想，但是比起你的解说，他或许也更愿意得知你在睡觉？因为他是真的用灵魂在爱着你，他无比地关心你，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个，就像是你也爱着他，我想所有人都会羡慕你们，难道雷耶斯无法让你感受到他的热情吗？”

罗德……

虽然他们的开始的确很不热情，但是之后的相处的确又非常热情。

苏舟想，他理应很感动，但是不正常的热度延缓了他的思维，让他只能恍惚地坐在沙发上，无法及时地做出任何回应。

罗德……

是的，他知道罗德很喜欢他，就像是他也真的超级喜欢罗德里格斯这个在来到新世界后才相知相遇的对手与朋友。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了。苏舟想。就像是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了，突然就是，就是，单纯的很累，发烧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吗？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烧过，似乎也没出现过精神状态这么差的时候啊……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奇怪了。

苏舟觉得他不懂自己了。

突然。

“……你想家了吗？”见苏舟毫无反应，队医斟酌着问。

已经不在看比赛的苏舟停顿了一会，摇摇头。

队医列举了几个人：“你的爸爸妈妈，你的那位舅舅教练？想他们了吗？”

苏舟张了张嘴，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苏舟开始在备忘录里打字：谢谢你，肖恩，但是我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没睡醒，等会看完比赛我就睡。

苏舟不想再交谈了，虽然他知道这样对待一位确实关心他的老人很失礼，但是他还是态度鲜明地转过了头，看向不会因为这段突如其来的谈话……或者说心灵鸡汤而停止的比赛。

然后苏舟就愣住了。

因为小比分已经5：0了。

安吉洛五分，罗德里格斯零分。

苏舟：“…………”

…

……

？！！

苏舟醒了！这次是真的醒了！

他瞪大眼，头也不昏了，眼睛也不涩了！他一个咕噜翻身而起，身体也不陷入沙发里了！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在他走神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他错过了什么？？这个比分是真实的吗？！怎么就5：0了？？？

说好的安吉洛·比安奇开局散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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