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老太太打岔,这才完完整整的将管家的对牌和糟心的儿媳妇送走了。
“二太太说的都是真的么?当真这样严重?”鸳鸯撤下了凉的燕窝粥,又换上了新的六样时新小菜,沉着问道。
老太太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挥挥手表示不想吃东西了,半晌才慢悠悠的道:“是有几分真的,只是该没那样严重,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不去贪那从龙之功,断没有翻船的道理。只是出了些事,她心里不好过罢了。”
想了想,又道:“说起来,你们那二老爷也着实不像话,鸳鸯,你且挑拣挑拣,办份礼送去二太太跟前,叫她宽心吧。”
老太太声音坚决,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不想管家的意思。宫中有元春坐镇,家里连孙媳妇都能管事了,她插进来只怕事办不好,祸就先一箩筐了。
想着想着,竟有一滴清泪从混浊的眼角溢出,随后便哐的一声侧倒在了圈椅上。
“老太太!”鸳鸯吓得眼睛都红了,当即就高声喊到去请王太医,快去请王太医!
等贾政兄弟两个赶到贾母院时,院子里姑娘少爷们稀稀拉拉的站了一院子,连素日里不常见出门的小童贾兰,都颤巍巍的扶着桌子站在一旁。
贾政睨了贾兰一眼,抬脚进了屋。
到了东暖阁,从帷幔之间看进去,只见老太太躺在软靠椅上,正伸出一只手来,叫王太医诊脉。
许是从太医院赶过来的,王太医一身暗蓝色的官服,佝偻着身姿,正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肃穆冷静,但额角的汗滴,手腕上的三指翘得微微发抖。
这叫守在跟前的黛玉好生不安,如果不是脉象不妙,太医大可不必如此惊惶。
她接着擦拭的动作,默不作声的观察了在场的众人,太太姑娘们也差不多看见了太医的状态,空气中的异样在游动,每个人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紧张的气氛随着王太医的一声叹气,吓得众人将心高高吊起,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王夫人捏着帕子对着空中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忙不迭地问:“怎样?”
王太医朝老太太做了个揖,又对着贾赦兄弟俩颔首,道:“老太太无大碍。”
这几个字如春风拂面,屋内如冰河解冻般衣袍牵动起来,首先是贾政上前几步,几乎要跪倒在老太太身前。
他孺慕地望着老太太,深情道:“母亲。”
贾赦则是拉着太医问:“老太太今儿晕倒,到底是什么缘故?你直说就是,让我们也好放心。”
王太医是宫里的人,素日里打交道的都是陛下皇妃,说话自有三分艺术,从不敢可钉可卯地打包票,他只好一板一眼的念道:“如今立夏已过,正是地中阳盛,溢血伤气的时节。老太太晕倒,皆因烦劳伤气之故。”
“那,该怎么治呢?”
“自然是静心调养为先,药物到底只是辅佐,加之太夫人年纪大了……”
“静养!静养!”贾赦突然一摘帽子,暴跳如雷道:“我看你就只会说这两个字!”
王太医自觉没错,却也叫国公爷的威压镇得不敢开口,只好唯唯诺诺的翻弄起随身的药箱,试图写下今日的脉。
幸亏老太太还清醒着,她出言制止,才不至于造成更难看的僵局。所以王夫人顺势上前道:“请太医去喝盏茶,也好静心拟方子才是。”
老太医得着台阶,忙不迭地往隔间去了,就在这时,赖大家的领着赖尚荣往贾母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