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房离正屋有几步距离,虽看不清人影,却能隐约听见声音,又加之有人大声哭嚎,茶水间简直是八卦的不二之选,云珠假装没看见窗外墙下冬青丛边的几颗人头,只手里的活计做得比往常更轻些。
袭人此刻俏生生的站在正屋堂中,宛如院子里迎风而立的冬青,虽容貌不盛,但气质出众,此刻端的是一副风姿秀逸,宁折不屈。
她心中很平静,也很清楚,琏二奶奶那里能唬弄过去,王夫人面前却由不得她一人分说。她是贾母房中拨出来的大丫鬟,如今既然摆出了这副架势,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怕往后在这绛芸轩中,再没她花袭人的立锥之地了。
王夫人坐在她面前,神情似笑非笑,然不是刚刚面对宝玉时的慈母样。看着对方满面恼怒之色,袭人心中不由得暗恨贾宝玉脚底抹油,借着书塾读书的时辰到了便溜之大吉。
袭人素来口齿伶俐,虽不如晴雯会拈花,但如今祸头子到身前,她也早早想好了说辞,一时间也是条理清楚,字字分明:
“这事儿只怪咱们做下人的不坚定,没劝住二爷非要去做胭脂。老太太一片慈爱之心,花露花粉皆送到眼前,大家也是想着速速了解了这事儿,也好让宝二爷安心温书。”
李嬷嬷在一旁听了花粉胭脂的,又想着昨日袭人送她的一筐玫瑰花,心中发虚,她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涂脂抹粉?就顺手一两银子将那花卖给了外院的跑腿。
王夫人是管家太太,眼下她更是生怕这事儿被捅咕出来,万一被主子知道了,岂不是要埋怨她?故而忙站出来道:“是极,宝玉近来刚上书塾,正是勤奋的时候,这事儿若不是姑娘们起头,他原也是不肯去的。”
袭人忙接话道:“昨日咱们院中十来人,又有林姑娘和宝姑娘搭手,后头三小姐也过去帮忙,二爷早早就做完回来读书了。”
做亲娘的,即便觉着自己的孩子行为不妥,那也只会怨怪外人带坏了他。总之,无论如何不会怪罪一个为自己儿子掏心掏肺的女使通房,袭人这一番话简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只差把自己比做比干夫差。
院子外头的冬青丛边,往日本不该这个时辰打理的花丛,眼下已经有好几个勤快的丫头在那里洒扫,都是听见王夫人前来,仗着主子在屋里理事,一时顾不上她们,便聚在一处借着手里的活计,伸长了耳朵听着堂内动静。
檀云战战兢兢的跪在堂下,只因为王夫人见她同宝玉咬着耳朵进屋,便生了许多的火气,一拍桌子,檀云就跪在那里了,到现在还没人叫她起来。
而这些下人往日都是东长西短惯了的,这几年琏二奶奶管家,行事规矩虽严厉,平日里却不过分约束她们,是以府中私底下见高踩低、道人是非的风气重得很。
如今王夫人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屋就开始发火,但看见往日得脸的袭人也鹌鹑似的,大家都异常兴奋,只恨不得将耳朵插进正屋里去。
绮霰端着茶水前来,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致,她不由得更加谨慎,奉上茶水后,王夫人只斜睨了一眼,便又恨恨的看向檀云。
挥挥手,便有身边的老嬷嬷领会了眼色,出门去将一院的小丫鬟轰走,云珠因为在屋内,许是老嬷嬷没发现,又或是老嬷嬷觉得她离得远,便没管她。
袭人见状,心中就是一突,绞尽脑汁的想着刚才自己是否说得不妥。再一听那老嬷嬷将大门关上,心中更是讶然。
正当她要找补的时候,就见那老嬷嬷立在王夫人身前,耳语几句。王夫人再看向袭人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探究和嫌恶。
难道不是说胭脂膏子的事儿?袭人心头对着众人的神色推测,在她看来,这绛芸轩中就是以贾宝玉为中心的,她们的职责就是让贾宝玉高兴。
等等。
让贾宝玉高兴?
袭人脑中如雷过电,她自幼卖身,也是在这后宅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了。这府里丫鬟婆子少说几百之众,其中不乏如她一样略有姿色又野心勃勃的人,这府中正当龄的男主子就那么几个,有多少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宝玉的姨娘位置?
只是如今宝玉年纪小,老太太也只是预备的送了几个丫头过来,思及此,她一面对晴雯恨得咬牙切齿,又一面为自己攀上了贾宝玉而暗暗窃喜。
一看王夫人的脸,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再一听王夫人说话,更是如夏日里喝了一碗冰镇梅子汤似的,从头舒爽到脚底。
“如今二爷年纪小,又正是读书上进的时候,你们”
袭人脑中如雷过电,她自幼卖身,也是在这后宅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了。这府里丫鬟婆子少说几百之众,其中不乏如她一样略有姿色又野心勃勃的人,这府中正当龄的男主子就那么几个,有多少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宝玉的姨娘位置?
只是如今宝玉年纪小,老太太也只是预备的送了几个丫头过来,思及此,她一面对晴雯恨得咬牙切齿,又一面为自己攀上了贾宝玉而暗暗窃喜。
袭人脑中如雷过电,她自幼卖身,也是在这后宅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了。这府里丫鬟婆子少说几百之众,其中不乏如她一样略有姿色又野心勃勃的人,这府中正当龄的男主子就那么几个,有多少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宝玉的姨娘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