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中君臣佐使,条条有道,可以看得出的确是一个得证药道的老医生。
白雪道:“敢问老先生,今日生意如何?”
老人道:“干我们这行的,岂敢求生意兴荣的?”
做生意的人沒有不求生意兴荣的,可医馆药铺却不敢这么样的去求,这本是医者的悲哀,他们也是人,也要吃饭,偏偏却要说什么何妨药架惹尘埃之类的话语。
人都要生病,生病了就要看,何苦要将气撒到医生身上呢?
白雪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这个看似公平的社会的悲哀,更悲哀的是似乎沒有多少人能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他不再多想,只是道:“再敢问老先生,今天日落之后,可再有病人挂号吗?”
老人漠然道:“有。”
白雪似乎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他继续不动声色道:“请问是谁?”
老人已经低下头,看着碗里的黄饭,吐出两个字。
“萨森。”
白雪回头望向巫月,巫月那雷电般的双眼里露出一种奇特而充满了吸引人的光芒,甚至带着一点锋利。
当白雪两人回到红楼的时候,萨森还坐在院落里的门槛上,他身上换了一件描金的纯白长袍,料子是丝绸的,华丽而柔美,他似乎完沒有看到白雪走进來。
哪怕已经入夜了,他的身边还是摆着如小山堆一般多的瓜果,正在埋头苦吃,放佛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情都不打扰到他,除了吃,他的人生已经不剩下多少的乐趣了。
白雪缓慢走到朱门门槛上面前,也坐了下來,坐在萨森的面前,道:“好吃?”
萨森那油腻脏兮兮的手居然也洗的干干净净,他快速的将掌中一个苹果吃完后,才说道:“好吃。”
白雪道:“不吃烧鸡?”
萨森道:“不吃。”
白雪道:“只吃瓜果?”
萨森道:“是。”
白雪道:“你吃很多?”
萨森道:“吃很多。”
白雪道:“因为很饿?”
萨森道:“不饿。”
白雪道:“你换了一身衣服,也换了一个口味?”
萨森又拿起了一个李子,咬下一口,发现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又放下,道:“人总是在变,难道不是吗?”
白雪道:“正是。”
萨森又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问題吗?”
白雪皱着眉头,一直盯着萨森看,萨森叹了口气,又换了一个青色的李子,咬了一口,似乎觉得味道还行,慢慢的吃完了一个李子。
白雪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如同风吹开了冰冻的湖面,笑容化作细碎的冰片儿再细细的散开涟漪般徐徐盛放。
“不是他?”巫月一直站在白雪身后,突然道。
白雪收起笑容,道:“不是。”
巫月道:“为什么不是他?他不吃肉反而去吃果类,岂非正说明了他肠子中了热毒,深陷血分,肠胃不能再容纳……”
白雪已经起身,开始往门后走,道:“不是他。”
巫月追问他的背影,道:“为什么?!”
白雪完展开了他的身法,声音自消逝的背影中传來:“白头翁汤至凉至寒……”
“凉寒?”巫月也略通医理,他顿时明白过來,凶手中的是热毒,白头翁汤中白头翁,黄柏,黄连,秦皮无不是苦寒之药,一旦服下,腹中冷热纠缠,虽清热解毒,凉血止痢之功,但也需计量符合,阴阳平衡,这萨森如果是凶手,此时不止不能吃热肉,更不能吃凉果,否则立即肠穿肚破,毒发而死。
“难道那个老医生?”巫月想通了这点,自然也知道白雪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既然萨森沒问題,那么有问題的一定是那个医生了。
当他们赶到红尘药铺时,那里已经陷入了一片冲天的火海里,大火烧得很快,很猛。
白雪就那么站在大火前,怔怔的站着。
巫月看见他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轻轻的叹了口气。
白雪抽动了一下鼻子,道:“我闻出來了。”
巫月道:“什么?”
白雪道:“我闻出來了,这把大火和老凤祥银楼的大火是一个气味,都是一种如鲜血一般的特殊红油燃起來的。”
巫月道:“他们本就是同一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