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该如何?”朱晖也恼了,“老柳,先前说要跟张秉宽打好关系的人是你,现在跟我说送礼没用的人还是你,你到底要整哪出?”
柳景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显得很为难,意思是有些话不好明说。
朱晖道“有话直说!”
柳景叹道“说白了吧,眼前咱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很复杂,全看陛下的心情,闹不好……论个渎职罪都是轻的,为今之计,除了要及早上捷报,把口风先给稳住,那就是要让蔡国公知晓,以后咱是以他为马首是瞻的。在这种前提之下,送礼才有用……”
朱晖冷冷道“如何让他相信?”
柳景道“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要是这话早说还有用,现在火烧眉毛了再去说,只怕他不信,还会落井下石。就算他不落井下石,跟他走得近的,也会这么做,也要看朝中究竟有几人肯替我们说话。”
朱晖好像掌握到其中的诀窍一般。
“那好,本帅这就在京师中走动关系,你们也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崔元是我的人,我说什么他都肯听,这次他获取功劳,就等于是我们获得功劳!两日之内抵达关隘,一定要追上鞑子!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多日,就不信我们养精蓄锐,还追不上他们?打不过他们?”
……
……
朱晖所部开始急速行军了,这次是要星夜兼程赶路,但鞑靼人毕竟也不会原地等。
在杨一清无意展开下一场阻击战的情况下,留给朱晖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在京城内,朝廷上下所关注的重点已经不在宁夏,似乎鞑靼人在经历了花马池和石沟城两战的败绩之后,没人会觉得鞑靼人还会有何作为,都以为鞑靼人会直接撤兵,少有人能看清楚鞑靼人进一步的意图。
朝廷上下所关注的重点,变成了即将展开的西北吏治整肃,这看起来是皇帝利用张周的手对西北开刀,皇帝要亲自掌握西北的军权。
这天晚上,张周在戏楼内接待一名客人,正是如今的威宁侯王春。
皇帝对于王春是非常看好的,即便王春从未有实际带兵的经验,且在都督府内可说是毫无作为,甚至都没有领京营或是西北的军务权限,只是个空头的威宁侯,但这并不影响朱祐樘把王春当成张周的嫡系,并准备委以重任。
“张先生,在下对于治军之事,并无太多见解,研武堂内恐怕也无法教授他人行军及治军之法,却不知该如何为朝廷效力?”
王春曾短暂进入到研武堂内,不过是以学习的身份去的,校场比试也去了,但王春表现也不佳。
主要还是因为王春盛年时,王越因为落罪而赋闲在家,王春少了跟他老爹沙场历练的机会,而王越崛起之后又只是昙花一现,才刚把爵位拿到,转过年就过世了,也没有给王春铺垫好从政之路。
现在等于说,王春在朝中只能仰仗于张周。
张周笑道“陛下的意思,是准备让你领一地的总兵权限,协助治军等事。”
王春显得为难道“只怕辜负陛下的信任。”
王春一边想得到表现的机会,自然也怕因为表现不好,让王家到手的爵位从自己手上飞了,现在王家更多是想守成,无过便是功,是整个王家上下所抱着的想法。
毕竟都知道,想复刻第二个王威宁是不可能的,王越何等英雄人物,穷一生之力,还在张周这样“贵人”相助之下,才取得今日的爵位,以王春自觉连父亲一成的能耐都没有,如果去战场上,给王家丢人事小,把老爹奋斗一生得来的东西失去才叫悲哀。
张周道“目前是准备,让你去大同镇。”
“大同?”
王春一听,多少还是有些激动的。
大同总兵这职位,是人人都觊觎的,之前大同总兵人选,也有提到他王春,王春甚至也有随军经验,只是没立下什么战功,但如果是跟着王守仁……这可说是最容易的差事。
张周点头道“新建伯在大同,他是以大同巡抚兼任宣大总制,兵马提调之事,显然也不能由他一把抓。在他手下为将,既有机会,也有压力,他虽然年轻但治军方面很有个性,有他独断专行的一面,普通的勋臣也未必能接受他那一套。”
言外之意,这不一定就是白送你的机会。
其实这更多是对你的一种挑战。
王春思忖之后,没回答。
张周带给他的这个消息,多少还是让他在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张周继续道“宣大之地,在年前年后,必定会有涉及进兵草原的战事,表现的机会相对较多,且以令尊在军中的威望,宣大一线的将士都敬佩于他的为人,令尊的旧部也多,让你过去,也是为了笼络人心。”
“在下明白了。”
王春多少知道了皇帝这么决定的用意。
不一定就是为了要器重他,更多是把当成一个“串联人物”,既然是要整肃西北军政,那旧勋派或者是一些年老和有经验的将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如果张周直接派一些新锐过去,势必会引起地方军界人士的反弹。
说白了,你想派人去整顿地方,人家会给你设槛找麻烦。
但派王春这样本身没有多少资历的人去,却还有王越儿子的背景,就会让西北军将和官员放松警惕,同时也方便张周实施一些“恩威并施”的手段。
张周道“如果威宁侯你没有意见,那我会跟陛下再提,对你的任命估计在这几日就会于朝堂上宣布,可能要辛苦你了。”
王春站起身,显得很恭谨道“能为朝廷效命,自当身怀忠义之心,不敢忘本。”
“好。”张周看时候差不多,起身道,“不叨扰,若是想观戏,便留下来,或者派人送你回去,也早做准备。”
“不劳烦蔡国公。”王春对张周可说是毕恭毕敬。
……
……
张周起身送王春离开,王家也有家仆过来迎候,随着王春乘坐马车离开,王明珊也从一旁出来。
“你大伯,要去当总兵,你父亲不知道有没有从军的意向?”
张周在夜色下站着,笑看着王明珊。
王明珊想了想,摇摇头,好像家族的事情跟她没多大关系一样。
她平时只关心于如何去给张周当护卫,再是攒一些衣服、珠宝之类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那些有兴趣,平时照顾儿子的事会有奶娘负责,在张周身边跟进跟出的,她好像已经忘记了当初是为何要进张家门。
“算了。”
张周知道王明珊脑袋瓜没那么复杂,也就不逗弄她。
还没等他转身进到戏楼内,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郭昂便带人过来,立在张周面前给他施礼。
“公爷,有西北来的奏疏,从宫里送出来,让您先阅览的。”
郭昂是来给张周送西北战报的。
张周把郭昂引进戏楼内,便也只是进到戏楼的一楼,随即张周一摆手,戏台上的戏马上中止,很快一楼也只剩下寥寥数人。
张周接过奏疏,看过上面内容,是杨一清奏报有关追击鞑靼人的情况,距离黄河仍旧有一天的马程,杨一清直接分析鞑靼人是准备渡河继续在宁夏北部地区进行劫掠人畜,所以想拼命阻挡鞑靼人渡河北上。
“李公公因为有事,未能亲自到来,不过想让卑职在得悉您的意见之后,回去通禀,应该会禀告于陛下。”
郭昂说出他的来意。
其实就是李荣奉命来问张周的意见,又不能亲自到,让郭昂跑腿。
张周道“这样也好,明日我就不用亲自入宫跑一趟了。”
郭昂听了也颇为汗颜。
别人都以能入朝参加朝议为荣,而张周却把这当成了极大的负担,争取各种逃避不去参加朝议,而皇帝居然也纵容,给人一种朝廷离了张周就不行,死赖着非让他当官的感觉。
“在我看来,宁夏巡抚的意见,很符合我的预期,这一战的重点在于阻隔鞑靼人北上,不让其渡河。但战事的关键,在于是否能将鞑靼人的野心给扼杀。”
张周说出看法。
郭昂听得一头雾水。
“公爷,卑职听得不是很明白,扼杀狄夷的野心,您是说……”一般人要是这么糊弄郭昂,郭昂肯定恼了。
不提具体方略,只提一个笼统的概念,说得还如此不切实际……你玩我呢?
张周道“换我去,也难,谁让保国公未能及时赶到呢?我也未料到会是如此啊。”
知道杨一清想截断鞑靼人北上的路有点难,风险还有点高,如果事真不成,总要有背黑锅的人,这个人自然是朱晖,总不能让我张某人来背黑锅吧?
花马池和石沟城两战,是我策划出来的,你说我计划不周详,没料到鞑靼人会北上渡河?
谁又能想到朱晖在战场上如此拉胯呢?
张周笑道“鞑靼人经历两战的兵败,士气大降,且我早先已派人知会过宁夏地方,早让他们做准备,只要及时将沿河的船只焚毁,那鞑靼人渡河的条件将无法达成,即便他们强行渡河,只要宁夏本地兵马穷追不舍,那鞑靼人势必无法顺利渡河。”
“所以让陛下和李公公放心,这一战不会有大的闪失。”(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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