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威慑战术(2 / 2)

双方互有死伤,但显然大明一边站稳脚跟,而鞑靼人则损失惨重,最先退出这场战事的,是鞑靼本还没有冲锋上前的两翼人马,尤其是东路人马,因为他们遇到了比西路人马麻烦百倍的问题……

居然有一路大明兵马从东北边杀过来,尽管还没到五里范围之内,但料想在小半个时辰之内就会杀到,大明一边是来势汹汹……这会若是被大明一方夹击,那他们这路人马就只能全军覆没。

毕竟大明一边是有枪炮的,而鞑靼一边只能靠原始的弓弩,他们甚至连手上的刀都指望不上,因为战场不给他们近身肉搏的机会。

如果真能杀到肉搏的状态,鞑靼人也不占优势。

正是那句,七步之外快,七步之内又准又快。

毕竟已经不是前装弹丸的原始火铳,甚至都已经不需要引线点火,只要装上弹丸,手指头一勾,就能把弹丸发射出去,近距离的杀伤力更大,而大明一边也有盾甲来防御,相比于防备弹丸的厚铁甲,大明一边的铁盾明显不需要那么厚重,弓箭在中近距离的杀伤力也就那样,至少在防备起来还是容易很多的。

大明一边更需要防备的,是那些侥幸穿过枪炮阵,到弓箭射程范围之内,鞑靼骑兵以「盲射」方式朝天射箭而来的箭矢,不定落在哪,看谁更倒霉了。

随着鞑靼人东路包抄的人马向南撤退,大明军队被三面合围的局面瞬间瓦解。

东路斥候也给杨一清、张僩等人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报……有我军数千骑兵,佐以炮车等,从左翼而来,挂的是建昌伯张氏的帅旗,正距此处不到八里。」

「这么快?」张僩一听,瞬间眉开眼笑。

之前他还觉得这一战是在搏命,甚至是负少胜多,有点不顾后路找死的意思,甚至随时准备着情况不妙就开溜。

谁曾想,自己一方上来就能站稳脚跟,鞑靼人本是以逸待劳却还能损失惨重,看情

况损失比在花马池一战还大,而大明这边的援军居然还来了,竟然是之前连杨一清和他张僩都瞧不起的建昌伯张延龄。

「眼前唾手可得的功劳,谁不抢呢?」杨一清对于张延龄的来援,没体现出什么振奋,反倒是语带讥讽。

张僩笑道:「建昌伯跟那些人不一样,他敢来,还是有勇气的。他既然来了,那武安侯和襄城伯也必定会带兵来。」

这就属于是「官场经验」了。

如果连张延龄都带兵冲锋了,武安侯和襄城伯作壁上观的话,那他们俩以后真就不用在大明军界混了,就算皇帝给他们机会,他们自己也愧对身上那一身的军服,还有他们头上的官帽和爵禄。

「这倒没说错。」

杨一清这次赞同了张僩的话。

在杨一清看来,张延龄是否真心来战,并不重要,他的四千兵马或许也不能起战略上决定性的意义,但他所起的是「表率作用」。

如果说张周和王守仁所代表的是大明军队实力的「上限」,那张延龄所代表的就是「下限」,如果连最窝囊无能甚至是被人唾骂的胡作非为的外戚,都在这时候领兵冲锋,那谁还守着不冲的话,就等于是自造「下限」,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谁也不愿意被人瞧不起,那最后的结果……张延龄冲了,那我们也不得不冲。

否则岂不是我们连张延龄都不如?

「建昌伯他是疯了吗?」

当李鄌在整顿好的两千己方兵马之前,听说此消息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鄌将两千兵马列阵完毕,并不打算去攻击敌阵,而是做好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准备,这还算好听的,不好听的说法……就是随时开溜。

但现在随着张延龄带兵加入到战圈,逼着他别无选择,只有进兵这一途。

崔元骑在马上,请命道:「襄城伯,此时不进兵,更待何时?难道我们要比建昌伯更晚进战场吗?」

不少将领都望着崔元,好似在等他给出最后的答案。

现在跑还是可以跑的,或者可以继续按兵不动,但现在需要有个出来下令的,最后黑锅需要这个下令的人来担负。

「武安侯那边可有动向?」李鄌现在把目光着眼于「友军」。

张延龄那个疯批我们不去理会他,谁让这种人的行为逻辑不好判断呢?现在我们就说说武安侯……只要他跟我们一样,那事后还是可以有说法的。

没人能回答李鄌。

战事开打,情报系统并没有那么完善,现在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加入战场的张延龄身上,武安侯是否进兵……他本来就在后方,谁去理会?

崔元道:「要是襄城伯还有何顾虑,不妨先派出人马,协同建昌伯出兵,此时应该精诚配合才是。」

「不可能!」李鄌道,「我不能将将士们的命,交给建昌伯这种人,与他通力合作的好处在哪?他找死,你们也要找死吗?」

有人提议道:「要不咱从南边进兵?」

崔元再请示道:「应派出一路人马,先行上阵。」

「崔驸马,让别人上阵杀敌,可不光彩。」李鄌道,「现在就派出一路前军,四百人马牵制石沟驿的鞑靼人,崔驸马整顿人马,随军而上吧!」

崔元再因自己的「冒犯」,被发配到前线。

先是朱晖,后是李鄌,都是受不了他这种喜欢动嘴的性格,甚至崔元还觉得自己很委屈,自己不过是以学来的阵法和战法来提醒军中有实际权限的人,怎么就让我到前线去了?

一跃就成了先锋军的前军?

招谁惹谁了?

崔元显然也没什么为官

或者带兵的经验,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耿直,在军中其实是与同僚格格不入的品质。

不过就算崔元被派往前军之中,他也没多沮丧,因为在他的设想中,既然来西北是建功立业的,那就不该躲在后方看别人去送死。

他甚至在想,公主让我建功立业,对我期许颇深,如果我没有做到她所期待的,那回去之后……还有何脸面见她?甚至连王侍郎和蔡国公,我都没脸见,更辜负了陛下对我的期许。

崔元现在是热血上头,哪怕只是随四百将士冲锋陷阵,他也没报以怨言。

可对他来说……这一战并不太「友好」。

因为就算是四百将士,他也照样不是主帅,领兵的是跟延绥本地调过来的将领徐甚。

徐甚这一路,一共给了三门轻炮,不过四百将士中全都配备了燧石铳,而徐甚跟朱晖、李鄌最大的不同,是他不敢得罪崔元,而且他不想背负责任,甚至有点怕死,当四百人马往西走了三四里远,距离鞑靼先锋营地也不过才三四里时,徐甚已经俨然把崔元当成这路人马的主帅了。

「崔将军,连陛下都称赞您治军的才能,您就别谦逊了,现在咱该怎么打?」

徐甚和周围的将士看着对面黑压压蓄势待发的鞑靼骑兵,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鞑靼人虽然在北边跟宁夏本地的兵马交兵,但在石沟城东边,还是布置了超过五千兵马,而且防御阵势非常完善,骑兵随时可以冲杀出来,而二三里的距离,在这种近乎旷野的环境之下,根本就不叫距离。

如果对方愿意,双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交兵。

鞑靼的铁骑,甚至可以很快将他们的四百兵马给吞没。

「看北边!」

有人指着正北的方向。

沙尘很多,远远能看到尘沙在往石沟城正北的方向靠拢。

崔元看到这一幕,精神提起了不少,握紧拳头道:「建昌伯的人马到了!」

「那我们……」

徐甚请示了一句,大概在说,我们是在这里等,还是选择包抄,再或者是冲锋……当然冲锋这个选项可以刨除,襄城伯和武安侯加起来四千兵马,都不敢冲敌阵,让我们四百兵马冲……找死吗?

崔元道:「也有畏死之心,我们能凭靠的,就是手上的铳,哪怕我们败了,但先靠近我们的,被铳击中的,也得死!你们怕了吗?」

徐甚问道:「这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崔元反问道:「我们还有旁的选择?难道要撤回本部营中?还是往北把阵地让开?我们气势够强,其实则弱,我们攻则他们不得不退……无须疾驰!让将士们列开,就这么一点点推进过去!」

徐甚一听,没明白过来。

骑兵不靠冲锋,居然靠缓慢推进?那还骑马干嘛?直接下地牵着马走就是了。

崔元道:「四百人,怎么打,也不如对面,那就靠威慑!只要我们进,不退,到了我们的射程,先死的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