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知道──他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少年永远活不回来了,甚至连曾经识得他的记忆也都已经跟着流逝的生命一同埋葬;他或许也可能永远不会被少年想起,纵然是那些不堪回顾的过往也都将尘封在彼此再无交集的灵魂的废墟之中,一直到他也Si去,也永永远远无法解脱。
……但是……他不想再……弄丢慕声了……
就算要用一辈子来为自己的过错忏悔也没关系,只要能继续看见你就好了。
他近乎匍匐地跪倒在地,虔诚地像在对谁祈祷,即便没有任何人能回应他的愿望,他也不断垂泪cH0U噎着祈求:「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慕声……」
──那也是唯一他现在继续活着的理由。
──
「跟我来,帕尔。」
他还没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寝室,就先等来麦教授的传唤。他甚至一直没有吃东西,在慕声待着的地方一待就是数小时,即便胃疼cH0U挛得难以忍受,但他连短暂地闭上眼都害怕幽灵会消失不见。
麦教授也不知道是透过什麽方式找到的他,看见他在空教室里无神地盯着慕声流着泪并将自己缩成一团,也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神sE严峻地将他带回她的校长办公室,对他脱口yu出的乞求都置若罔闻。
「冰鼠!」她喊出通关密语,熟悉的石像鬼活了起来跳到了一旁,让出後面的墙壁当即裂成了两半。
她不发一语地带着帕尔踏上不断上升的螺旋石梯,後头敞开的墙也再次合拢起来。象徵校长室的橡木大门光洁闪亮,狮身鹰面兽形状的门环栩然如生。麦教授并未敲响门,门就自动打了开来。
半明半暗的校长室里,也让麦教授的脸sE半晴半Y。她甚至还没坐回她的办公桌,就回过头略略皱眉地开口:「伤都好些了吗?」
帕尔愣愣地点头,「……嗯,谢谢教授。」
但麦教授没有继续嘘寒问暖,而是话锋一转,极为严正地冷声质问:「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麽吧,康柏巴奇。」
「对不起,教授……我不该违背对您的承诺。」他低下头认错,但实际上心里完全没有一丝悔意。他唯一後悔的就是自己还不够强,没能击杀掉那些黑巫师,帮慕声报仇──他也完全没有深想过,假使他今天真能杀掉那些黑巫师,自己又会背上怎样的罪名,也必定无法继续留在霍格华兹学习。「我不该使用隐形斗篷……去做这些事……我答应过您……不会做多余的事。」
红鼻子的肥胖巫师倚着画框忽然张开眼,呵呵笑道:「史莱哲林的小骗子,你的脸上连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哦……」
「离谱至极,这真是非常荒谬!」非尼呀.耐吉吹着翘胡子尖锐地附和,看见帕尔的脸(大概更因为是他的血统)更是没有一点好脸sE,「我本来就不赞成,让学生轻易单独进去森林──上回才Si过一个人──」
「非尼呀……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邓不利多靠在皮革椅背上打开惺忪的睡眼,张口叹息着。
「难道不是魔法部太过松懈,居然没能拦截到闯入校园边境的黑巫师?一个个正气师到底都在做些什麽?现在的办公室主任是谁──不正是鼎鼎大名的哈利波特啊?居然还让那些人跑了──要快点揪出那些可恶的家伙才是最重要的事!」一名孱弱的老巫师大声喝斥。
银sE长鬈发的nV巫安抚地说:「狄劈,别忘了,他可是我们的救世主,一定会有办法的……」
「谢谢你,得丽。这孩子身上的伤还需要特殊解毒剂,庞芮夫人说医院厢房里的抗蛇毒血清不够用了,再麻烦你帮我联络圣蒙果的治疗师,请他们快速配制好拿过来──」
麦教授感激地对着nV巫说,後者点点头,很快就从画框旁离开了。
「那麽麻烦你们先安静会。」麦教授抬手制止了画像们叨念不断的低语,扶着眼镜再次将目光循向帕尔,「我并不是要责怪你,而是更在乎你的生命安全啊,康柏巴奇。」她大概也不在乎他有没有悔过之心,而是直指更重要的事,「你可想过如果你今天Si在森林里,不难道也是再也见不到那孩子──?又即使你没有Si,按照校规的惩处,我也必须要将你开除退学啊。」
一听到退学,他的心马上凉了半截。
「教授──我恳请您──不要──将我退学──我错了!是我太过鲁莽、不知轻重,我绝对不会再──求求您──不要──」
胃里一阵酸Ye翻涌,他激动脚软地喊着声差点又要跪下,麦教授摇摇头,轻点着魔杖施了个咒语让他怎样也跪不下去。
「史莱哲林扣五十分。」麦教授以着不容反对的严肃口吻说,下一句却又纠正道:「但是你……确实帮助了我们找到黑巫师并调查出他们在森林里做的g当,加回六十分──开除的事,这次就……先宽容一回……魔法部那边也很感激你及早发现毒牙龙的龙巢,要是再晚一些,那些火龙也很可能会更难清除,现在他们已经派驯龙者过来接管了……过几日他们也会到校正式来表扬你;甚至也可能会有记者想要采访,不过你可以拒绝理会。」
他松了口气。不管是意外加分还是麦教授说的那些事他都无所谓;确认了不用被退学,他眼泪盈眶地愣愣点头,颤抖地追问:「教授……那些黑巫师……没有抓到吗……」
她叹气地说:「我很遗憾地必须说,没有。他们及时使用了港口钥逃走──但魔法部会全力缉捕他们的,康柏巴奇,大人的事就交给大人来处理吧……不管你有多深的仇恨,都不要再去涉入了。你也不想被退学吧?」
「可是我──您根本不了解──当初都是我──」一GU气堵在x臆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像是被无尽的愤怒抑或者悔恨所焚灼。
又让他们逃了。即使仇敌近在眼前,他罔顾X命,也没能让他们付出一分一毫的代价。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这并不是你的错,康柏巴奇。真的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任内允许让学生单独前往森林的──他们说得没错,我真的是太老了,不能再胜任这个位置。假如没有做出这样失误的决策,就不会有无辜的生命消失了,一切的过错都在我,是我一个人的错。」
「米奈娃,你想要离我们而去了吗?」
「那件事也是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不是你一个人……」
画像们纷纷发出不赞同的声音,但麦教授没有回应他们,而是一直悲悯地看着帕尔,但这样的言语和目光却只让他无所遁形更加无力和痛恨自己。
「不,不是──教授──是我……都是我……」
他确实怨恨过,怨恨着禁忌森林的存在、怨恨着放任学生单独进入森林的霍格华兹、怨恨着其他同一天也单独进入森林却毫发无伤的同学,甚至怨恨着慕声的室友,为什麽不好好看着他……既然你们自认为是慕声的保护者,为什麽不把他保护好?为什麽要让他一个人进森林?如果是我、如果是我,一定不会……
但这一切──其实──根本──就是──我造成的──
他期待被谁责备?
他和慕声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从来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而他期待着唯一能责备他的人,如今连目光都吝於停留在他的身上。就算他此刻被麦教授所苛责,他也不会得到一丝救赎和好过。一切的错误从开始就是由他亲手揭开的,他不配获得原谅。
麦教授平和宽慰地说:「我明白你的感受……有些经历和痛苦能够促使我们成长,但也可能将我们折磨得痛不yu生──康柏巴奇,我是说──假如你需要……我可以对你施个小小的记忆咒──」
他的脸sE再次惨白,望後退了几步,猛摇头,「不,我不需要──教授,我真的不需要。」
请不要再夺走我最後和慕声有关的任何东西。
就算是折磨,也是他应得的。
看到帕尔面露惶恐,麦教授也神情掩不住惨恻地说:「喔,你别害怕,我当然不可能强迫你──也许你嗤之以鼻,但时间──时间或许治癒不了你内心的伤痕,但确实会渐渐带走那些过於强烈的──情感──康柏巴奇,交给时间吧。」
「哈、哈……」
太yAn完全落下了,画像也闭眼禁声致哀,像是陷入长眠,办公室里更加一片岑寂的黯然。只剩下月亮观测仪和银sE仪器持续轻轻地无事一般地转动,还有点点映S着房里炉火明灭的余辉投落在玻璃上,一闪一闪地,像他眼里止不住的晶莹的泪水。窗外的风劲又更大了,彷佛永不止息地也在他心底刮起永恒的风雪。
他梗着声也想反驳。但他闭上眼,发现自己早已想不起慕声生前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透明的脸。面目如霜的幽灵。
即使每个夜晚里他作了多少次噩梦,梦里的少年始终模糊不清──他曾试图看清慕声的容颜,但每一次都只看到一团模糊。
即使他明明应该知道他是什麽模样,他甚至想办法弄来了慕声──会动的照片,但在脑海里的脸孔却怎麽样也拼凑不出来。
「不要……」
不过就是三个月的时间而已。不该是这样的。他连从抱起少年屍T的那一日起,天数时间一分一秒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但此刻却怎麽样也只想到那一张皮开r0U绽模糊难辨的脸。他抱起脑袋,痛苦地悲鸣。
「帕尔!」
「……不要……」
「帕尔啊──」
就像有人勒住了他,让他无法呼x1,也无法发出丁点声音。
意识一瞬间突然飘到了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