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嬷嬷又拉着他问了些公子平日吃什么穿什么过得如何的问题,一边问,一边擦眼泪,不住地道:“夫人啊,大公子如今长得很好,是汴京城内人人都夸赞的好儿郎,老奴都看到了,夫人您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听着这话,竹青突然有些鼻酸。
人人都道公子风光,可在竹青看来,有后娘就有后爹,虽说那后娘也不错,可公子却一直是孤零零的,否则也不会挨打了还来阿娘的院子…
在竹青唏嘘时,沈朝玉已经进了屋子。
屋内常年有人打扫,保持得还算gān净,只是摆设有了一些年岁。
沈朝玉走到桌边,将一盏铜灯挑亮。
烛火跳了跳,将他手上jiāo错的红痕照得吓人。
他却毫不在意,一边将手中折子挥灭,一边看着面前的屋子。
机杼,绣架,书柜…
一切还是那人生前的模样。
最后,沈朝玉来到窗边的长案前。
案上摆了一刀桃花笺。
笺纸已经发huáng,一支细láng毫搁在笔架上,砚台内的墨水已经gān了。
案旁还有个画架,架上夹了张画到一半的画,画中的少年郎玉冠白衣,一双唇紧紧抿了,一副不愿的模样。
沈朝玉的目光从那少年郎落到旁边的一行簪花小楷:“余已残年,唯愿小儿阿玉一世安康,欢愉永久。”
他的目光在那行字停留,过了会,落到柳下一团绯色的人影上。
说是一团,只因画画之人才起了笔,粗粗画出绯裙,和一对双丫髻,髻上一串珠花,其余的还未着笔。
沈朝玉看了会那人影,低头,拉开抽屉。
屉内是厚厚一叠宣纸,上面以同样的簪花小楷写着一页一页的诗。
汴京城人人皆知,镇国大将军过世的那任夫人出自清河崔氏,诗画一绝,可惜红颜薄命。
沈朝玉的目光掠过宣纸,诗集,huáng田石刻,最后,落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珠串上。
那珠串跟画上那红影戴的一模一样,看得出来,当是小娘子带的,比成人戴的要小上许多,其上珍珠柔泽细腻,为上上品。
沈朝玉看着这珠串,耳边仿佛响起女子那温柔慈蔼的声音,混着晋阳府过于热烈的阳光一起进来。
“阿玉,以后让小阿蓠给你做媳妇好不好?啊?不喜欢?为什么?小阿蓠小时便这般好看,长大了必定是个大美人,阿玉若不着紧些,以后恐怕就娶不着。”
“瞧瞧,你这臭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了,也不像你阿爹啊,说两句不愿听的就不理人……”
“阿玉,你今天非常的不可爱,不许板脸,阿娘要说你了,你一个儿郎,欺负小娘子作什么?小阿蓠都摔跤了,不过阿娘我啊,给她梳了头,小阿蓠就乖乖地坐着,真真是可爱乖巧,若不是阿娘身体不允许,也想生一个像小阿蓠这样可爱的小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