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福安!我这三年来浑浑噩噩,能清醒也算是天可怜见。”
话语就到这儿结束,让等待了几息的婉贤夫人有些发怔。走在前面的济成天子与刘全脚步都停滞了一瞬。
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这话都说到这儿了,按语言逻辑,不是应该说幸得清醒了,今后要感恩敬孝长辈、跟亲戚多往来、熟络感情之类的嘛?怎么好端端的就戛然而止了......
到底是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啊!还自我封闭了三年,论起来该算是个三四岁童子的智慧,别看之前解说起不记得姨母的话条理清楚、言辞有据,这一下不就又没什么逻辑了嘛。
天子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易三郎,然后回看刘全轻轻微笑。
......
一行人缓缓悠悠走到侯府正中的正厅中,此时已经过了酉时正,厨房那边早已经在尚仪局沐司宾的安排下准备了晚膳。
众人分座,正中的主位上自是天子安坐,其身右侧依次是婉贤夫人、贵女、一位陪席的宫中女官,再后面一排是几名文武官员,包括女官。天子左侧首席是易二郎,其后依次是易三郎、荆无病、陪席的石阿牛,易二郎身后略偏右侧(在后方但是位置上更偏近天子一点)是刘全,易三郎身后是莫六。各人身前都是独立的长方形案几,上面摆放餐具膳食,不时有侍女端着托盘来更换菜肴。
这一餐虽有天子在场,场面布置了陪席和末座,但又不像是正规宴席,场上两三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易二郎承不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也不像是雅宴宴饮,倒更像是家宴一点。不时也有邻近坐席的人小声交谈,天子也不时与刘全闲谈对饮,也不冷落了婉贤夫人、不时互相讨论宴席的菜色。
易三郎默默打量着整个大厅中在座之人,这些人中有的像是在表演龙套的专业演员,演技精湛是那么回事,可又像隔了一层屏幕,就像对面几个不认识的文武官员和女官;有的四平八稳的端坐,像是在安稳地进行某项已经看见结果的工作,沉静、自然、平和,如天子与刘全——还有易二郎;有的真就当作一场宴席,除了吃喝不太在意别的,如莫六、荆无病;有的心怀忐忑和激动,连手脚怎么摆放都不知道了,这是石阿牛——估计是没参与过这样的宴席,过于激动和拘谨;有的则是简单吃喝一点,更多的是在观察别人,比如易三郎自己、对面的贵女还有婉贤夫人!
易三郎其实是觉得有点无聊的,尽管他也是第一次亲身参加这样的排场,可是多少曾经看过各种影视,有托生者或者说是穿越者的本能旁观者心态,再加上对世道局面的陌生,处于认知过程中自然会多加观察。
可是贵女和婉贤夫人是什么原因呢?贵女是身份使然见多识广,又身为小孩子本身好奇?所以逐一观察了易家这边的人后,就不动声色了?可是看到三郎同样在观察人时,又仔细看了看三郎,有些皱眉,随后再度隐去神色。
婉贤夫人这会儿在宴席上就是端庄典雅的典范,夹菜、饮酒,一举一动透着雅致,要不是同为观察者,易三郎差点儿就没看出来,可是却又看不出她观察过谁,似乎谁都没关注,又似乎谁都关注了。
易三郎想了一会儿,转头看看自家二哥,心道:这年龄相当啊,莫非......
终于,天子在询问易二郎学业相关的问题。
易二郎也未起身,只是放下筷子,双掌并拢,四指相叠而拇指朝天,行了一个禀报君主的礼节,回答道:
“回天子话,臣今秋当于学堂大考结业,之后有意入书院进学。”
天子摆手道:
“私宴中,易二郎不必多礼。不知易二郎进学书院后欲学哪一科啊?”
“臣今思之,进学书院后文或从明经科,武或从明治科的墨家御神一脉。”
天子点头道:
“易二郎心性沉定,想必是对未来道途早有规制,且勉之励之。”
易二郎应声谢过天子勉励时,三郎心中一动:该是要与我对话几句了罢。
果然,见天子视线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