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她与林守溪的分别,转眼已是两个月,曾经如胶似漆的两人就这样相隔异处,他们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却始终没有见面。
这段日子里,她做了许多事。
她凭着自己的心意骑着威风凛凛的大白虎去闯荡江湖,所过之处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匪患尽绝恶兽隐匿,赢得了无数的顶礼膜拜,同样,她也收获了诸如‘白虎圣女’‘千面妖神’等不下数十个江湖名号,慕师靖听了恐怕都要羡慕不已。
她可以从这些事中获得短暂的快乐,却始终无法得到真知的满足感,她自以为的充盈反而是在走向空虚,而在堕入虚无的过程里,无力感也变得强而有力。
她走过了大江南北,游历了险山峻壑,最终兜兜转转地来到了这里。
林守溪就在这里。
中秋节的时候,她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一眼就看到了他,他也朝她望来,似想打招呼,她匆匆走远,视而不见,之后他们又见了几面,她依旧是一样的态度。
她时常会想起神域崩塌之后,她在巫家小楼倚窗等待,哭红了眼睛的场景,她知道,他们之间除了上的象征意义的结合之外,早已彼此相爱,心神交融。但她无法轻易原谅林守溪,也无法接受那个可以轻易原谅他的自己。
她已离开,当然不能主动回去。
唯有在林守溪被宫语喂拳喂得昏死过去时,她才会偷偷走近,看看他,宫语也不会打扰他们,只在一旁静静地笑,仿佛对这年轻人的一举一动早已见怪不怪。
少林。
小禾整理过了思绪,取出了广宁寺主持的推荐信,去见少林寺的主持。
小禾披着佛衣,穿过竹影横斜的庭院,挂着的灯照亮了少女的容颜,她是这里少数的女弟子,而且是带发修行的外门弟子,当然,按照广宁寺主持信中所说,她悟性极高,已修成了菩萨。
大院的门口,立着一位古板的中年僧人,僧人戴着佛珠披着袈裟,似在思考什么问题,并为之苦恼不已。
“你就是主持?”小禾问。
“我不是,我只不过是主持门下一条无知狂吠的野犬而已,正在为粗陋的问题感到困惑与痛苦,怎么会是大师父呢?”僧人哀声嗟叹地回答。
“那大师父是谁?”小禾再问。
“早已洞悉万物真见,领会佛法无上高妙的,是大师父。”僧人肃然道。
小禾心领神会,向着院内更深处走去,临走之前,她随口问道:“你在为什么而困惑?”
“昨日参禅,我渐悟无我之境,心中正沾沾自喜,却被大师父一语点破,说这无我不过假象,依旧是唯我而已。我苦思冥想不得解。”僧人长叹。
小禾倒是没去回答他的困惑,只是问:“长老学佛多久了?”
“二十年有余。”
“不曾开悟?”
“佛法智慧无量,我一介凡夫俗子,如何能够真正悟见?若连我都能悟到,那佛法还是佛法吗?悟不得,悟不得”僧人诚惶诚恐。
“那有人悟到吗?”小禾问。
“大师父也许悟到了。”僧人说。
小禾去见了大师父。
大师父正在敲打木鱼,口念经文,他形容消瘦,看上去像是一副干巴巴的枯骨。
小禾将中年僧人的话转达了他,大师父却是摇头,“我也没有悟到,佛法无量,我境界还差太远。”
“那谁悟到了?”小禾再问。
“世尊可洞察过去、现世、未来,应是生而悟见了。”大师父望着眼前金光灿灿的佛像,露出了心神往之的神态。
小禾心中失望,不再多问,只将信件交出,递给了他。
主持看过了信件,赞叹了小禾的勇敢与强大,答应让她在寺庙中暂住。
“我还有一个请求。”小禾说。
“请讲。”
“我听说武当山即将举行一场武林大会,盛况空前,弟子想去看看。”小禾说。
主持没有立刻答应,两天之后,他才将这封请柬送到了她的手中,随行的还将有数位师兄师姐,他们将一同赶赴武当,共襄盛宴。
深夜,小禾取出了那封请柬,放在手中轻轻把玩,她望着窗外出神,喃喃自语:
“若赢不了,可就讨不到老婆了。”
神守山。
“怎么会这样?明明线索这般清晰明了,为何会找不到?”慕师靖困惑不解。
自那夜抄诗的风波开始,她已与楚映婵寻了一个月了。
她先是找到了卖诗词的地方,重重潜入之后,发现那卖诗词的竟是个痞子乔装打扮的,痞子被揭穿之后,跪在地上连呼女侠饶命,他说自己的文稿是意外捡来的,他一介粗人,拿了也没用,就想着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于是找上了徐郎这个冤大头。
慕师靖问他在哪里捡的,他也一五一十地说了,慕师靖与楚映婵找到了那地方,一番细密的搜查之后,果然又发现了些许文稿的痕迹,
慕师靖像是漂亮的小猎犬,紧锣密鼓地搜查着,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最终,她们在荒外寻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山洞里有石桌砚台和未用完的笔,但洞里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是季洛阳以前藏身的地方吗?他这样的身份与天资,在神山混得体面不难,他这是在隐忍什么?”慕师靖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慕师靖与楚映婵又展开了诸多调查,她们又寻了不少线索,拼拼凑凑,在杂乱无章的线索里,她们隐约嗅到了一丝邪神的气味。
“会不会是阴谋?”楚映婵谨慎地说:“慕姑娘运气虽然素来不好,可抄诗这样的诗都能撞上委实离奇,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阴谋么?”
慕师靖认真思考了会儿,却是有些失去耐心了,她说:“季洛阳终究是个手下败将,这等阴险小人能腾起什么风浪?既然他要故弄玄虚地捉迷藏,我们也不要理他了,时间宝贵,不如做些更重要的事。”
楚映婵嗯了一声,神色却显得忧愁。
她也是见过季洛阳的,在巫家的暴雨天,当时她在与小邪神战斗,放任那妄图杀害林守溪与小禾的少年走了当时若是出剑就好了。
自己真是犯了很多错呢。
楚映婵柔柔地笑了笑,将犯的错记在心底,她向着巫家的方向望去,似在企盼什么,许久后才将目光收回。
正当她们以为这件事要告一段落时,季洛阳竟主动来信了。
信不知从何处寄来的,却精准地送到了她们手中。
信的内容很简单:他们会死。
‘他们’二字没有特别的标注,但慕师靖与楚映婵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泛起了极为不安的情绪。
谷底,古墓,幽深残殿。
一位黑袍女子坐在殿中,仰望上方的漏光,静若冰雕,漏出的红色发丝被照得明艳。
许久。
一位少女来到她的身边,取出了一个黑匣子,递给了她。
黑袍女子打开匣子,轻轻抚摸着其中的兵器,神色欢愉而迷惘。
“师尊,他们是好人,我们这么做,妥么?”少女问。
“瑶琴,古语有云,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这是千秋大业,将你那份恻隐之心藏起来吧,别再让我看见了。”
黑袍神女解下兜帽,露出了满头红发,她立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根漆黑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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