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帆,它真的是一只狗、一只真狗?”程文萱半晌才开口。
秦东流清了清嗓子,掏出钱夹,抽出一张照片递给程文萱。照片上是南方城市常见的单位宿舍院子,一棵大槐树下有一个开满鸡冠花的小花坛。年轻的秦小枫剪着短发,和秦东流站在一个中年男人两侧。微笑的中年人戴着老式黑框眼镜,气质风雅淳正。秦小枫亲昵地偎在他身边,右手里抱着一只白底黑点点的小狗,左手从中年男人臂弯穿过去,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指给她看照片深处一栋宿舍楼“二楼这个窗户,三角梅从阳台爬过去笼住的,就是她的房间。这是秦暮帆,这是有光,”他点点秦小枫的左手握着的一小坨“爸爸养的小乌龟。这位,是我的岳父。他已经去世五年多了。我当时不知道,那时我们刚刚办了离婚手续。我几个月以后联系不上她,找去湘江,家里门锁着。邻居告诉我的。院门口的电线杆上还有褪色的寻狗启事。我也接着找了,也去的这些地方;我还找遍了湘江所有的公墓。没有找到我岳父的墓,殡仪馆骨灰寄存处也没有记录。”
他又清了清嗓子“她自小养得娇,从来没有经过事。家里人口单薄,没有什么亲戚。出了这些事,她都没有通知我。她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给我。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不给我电话?我二十四小时不敢关机,凡是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来电我一定会接,后来传销和诈骗电话每天都有十几个……可是她一个都没有打,从来没有打。即使,也,就算是,难道,总归不能,为什么呢……”
话被他说成了一条被人抖散的长虫,一节节瘫在地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前厅陷入了死寂。两个人不看彼此,程文萱看着大门,秦东流看着她身后的白墙。
楼梯上传来了学生们的喧哗声,下课了。他们三三两两穿过前厅,好一阵子才走光。牛大力和秦小枫说着话也走下楼梯来了。
“那行,就按你的意见办,随堂练习再加五分钟。”秦小枫匆匆往外走“我早上出门时候看天气挺好的,手贱把被子抱出去晒了,两床!都!天哪天哪,这手得剁,不能要了!”她小声叫着程文萱“阿萱,你饿不饿?饿了你就先去食堂吃饭,我收了被子就回来。”
程文萱站起来,两手撑在台面上,直瞪瞪地看她。
秦小枫在惯性作用下又冲了几步,停在大厅正中,转过头来“阿萱?”
“小枫姐,从今儿起,我就是你的爸爸。”程文萱一字一顿,用力地说。
秦小枫看看她,又看看秦东流。一时没有人说话。牛大力摸不着头脑地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