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学还好些,都有固定答案,他请来的学子中能人辈出,三人用三种不同方式得出相同答案,这样的,就把解法都放上去了。
白鹭洲书院的夫子研究答案,时常被启发,他们认为,无论是提出攥集子的人也好,解答案的人也罢,都有精妙之处。
也有夫子捻着“序”道:“高长松这名,我似听过。”
一旁的夫子立刻摇头晃脑问道:“你是喝过白酒,还是听过《牡丹亭》亦或是往勾栏瓦子跑”
这三样都是新生事物,近一年在大安很流行。
这些夫子性格各不相同,有高不可攀、不染凡尘的,也有风流倜傥,留恋人间繁华的。
那人说:“白酒喝过,《牡丹亭》听说过,勾栏瓦肆听说过。”
这些太火,想不知道都难。
“这些都是高十二郎做的。”
对方“哎呀”一声,似忽然想起在哪听过他名字:“原来如此。”
又有人看着总结分析说:“他说我爱出这题,我这次偏不出……”
大安版五三,不仅使广大学子迸发出刷题的热情,还激励着老师们不断升级。
真是可喜可贺。
……
书院选拔考时间正值秋闱,共考三轮七日。
头一轮是登天梯,先前说过,白鹭洲书院建在江心洲,这江心小洲天生一土坡,书院建在土坡上。
头一关,就是以双脚丈量土地,一步步走至大门口。
这难吗当然难,不是说土坡有多高,楼梯有多少节,是先辈在江心小洲上设立的阵法太多,说还有诸葛亮的拿手好戏——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是阵法的一种,听闻诸葛侯也只学了个皮毛。
第一关占三日,这三日中没摸清楚路子的,只能含恨淘汰。
至于剩下两场,就是考试,笔试考三天,画符箓最快,一天了事,整个考试过程中不得带储物空间,若缺了什么,只能像科举人一样,背个包袱扛进去。
进去前还要进行严密的搜身,每年总有人想带点不该带的东西进去。
高长松听后紧张不已,他想道无数考完科举后太累,撅过去的例子,只想高香兰那么小小只,看着又柔弱,真能撑得住七天吗
她这小身板……
钟离珺心大,遇上重大事,他都跟高长松形影不离,于是这回“送考”,他也来了。
钟离珺说:“二娘修为不高,但胜在扎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她身板没高香兰结实,那也是跟高香兰相比,掌握符箓没有高翠兰快,却胜他人远矣。
人看着瘦瘦小小一只,是她天生吃不胖,实际上脸有红似白,别提多健康了。
钟离珺修行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打野食,除妖,他住在丛林里,像住自己家。
高长松还是不安,他想,钟离珺儿时是个小子,高玉兰是丫头,这就不大好比了,更何况她平日在家苦读,也没跟村上的调皮蛋一起遛猫逗狗,放一个文弱的小姑娘出去,他不放心。
可眼下局势,哪里是他说不放就不放的高长松只能像老母亲一样,帮她打包行李。
起初,高长松带了四五套换洗衣物跟鞋,又带盐、胡椒、葱姜、八角等一应调味料,打出了巨大的包裹。
他看着,还没等人说话,自己先否了。
高长松想:这不行,包裹太大,得把她瘦弱的肩膀压垮了。
精简精简再精简,可高长松自己没荒野求生过,他搞不清该带哪些,不该带哪些,最终还是求助了钟离大郎。
钟离大郎早就等着了,经他一出手,换洗衣服变成了一套,调味料只剩盐。
高长松欲言又止道:“这……是不是太少了。”轻装上阵不能极端成这样吧
钟离珺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这你信我。”
他是专业的!
这方面,高玉兰是个有主见的,高长松的大包袱她敬谢不敏,钟离大郎的包裹她高高兴兴接了。
高长松觉得让小孩儿背个包裹实在不像样,找技艺精湛的绣娘给她裁了个书包,一身衣服也是重做的。
这就不得不赞一句,修真界就是好,没有结实耐操的牛仔布,却有刀枪不入的金蚕丝。
高长松也没大理解,这金蚕是个什么玩意,只知道它丝织出来的布能做防弹衣。
这很修真。
高玉兰考试当天,全家都来送考,这全家还包括驩头他们,高长松租了辆车将他们拉过去。
这天去白鹭洲书院的人太多,车还得预定,等到了现场,又是人山人海。
高长松咋舌道:“不是说炼器师稀少吗,怎有这么多人”场景之火爆堪比元宵节灯会。
钟离珺也不知道,只回了无辜的眼神。
高长松自圆其说道:“许是报名费不高,众人都来试试。”
他还真没说错,白鹭洲书院的海选大众化指数不低,也不是没人误打误撞就进山门的,来考试的那么多,都三五成群,但凡找了个好领头,不就能混进去了吗
再说天文地理,人族的多也读过几本书,妖族心说我们有传承,谁都觉得自己能考。
至于符箓,那更是基础中的基础,充其量画得不好,没人一窍不通。
报名分了好几个点,白鹭洲学院的学生都给放出来了,代行助教之职。高长松趁机看一眼他们的校服,嚯,是襕衫。
按照《宋史舆服志》的说法,襕衫是一种白细布制成的,圆领宽袖的衣裳,裳下摆接一横襕,是一种男性文士常穿的衣服。
在白鹭洲也远,无论男女,校服都是一致的。
高长松爱屋及乌,想象一番穿在高玉兰身上的模样,他立马高兴起来,想那是活脱脱的女文人啊!
陪高玉兰登记过后,高长松他们就进不去了,白鹭洲还算厚道,没有清场,只把人都挡在外面,高玉兰回头说:“等我的喜讯吧。”便一头扎了进去。
这意气风发的模样,洗去她的文弱,现出几分傲骨。
见人的背影自视线中淡去,高长松久久不能回神,他恨不得在这住上七天七夜,等信儿。
只可惜江心洲上的建筑只有白鹭洲书院,高长松住这真得幕天席地了。
魃宥借给他一只啄木鸟,刻雕版的那种,魃宥说:“他们早已习惯一日中大半时辰都用来刻雕版,你让他来替你盯着二娘,他高兴还来不及。”这是白捡的假期!
高长松心道:瞧你说的,这也太资本家了!
可他想想,若说耳报神,找只鸟来确实方便,就谢过他的好意。
……
高玉兰备考这几日,高长松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手头上的事就耽搁了,眼下终于得空,得把手头事办了。
头一件,就是买房。
他在长安也买过房子,这回在大安,那叫换汤不换药。
大安的通用货币是灵石。灵石跟金银差不多,是从矿上挖出来的,越是靠近地脉的矿藏,就越容易挖出这玩意。
四大洲中灵石储蓄最高的是北俱芦洲,看那空气中的灵力密度就知道了,只可惜北俱芦洲的人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时代,不怎么要钱。
灵石跟大唐的“文”,换算比例是:,也就是说一百枚前,才能换一块灵石,十枚灵石等于一吊钱。
在寻常百姓眼中,灵石可太值钱了。
当然咯,身为修行者的都城,大安的房价那叫一个高,长安城都比不过。
高长松找了名房牙,这还是魃宥推荐的。
魃宥恨不得送高长松一套房子住,这样他若文写不出来,就能物理上把他关小黑屋,高长松不愿承如此厚重的恩情,也担心魃宥乱拳打死老师傅,遂拒绝了。
房牙在现代就是房地产中介,对大安城内的住所如数家珍。
房牙这一职业,是在现行制度上催生出来的,在大安国,只要进行二手房交易,房牙就一定要在场。
高长松听后,心说他们还挺先进的。
只可惜,他今天的看房之旅不大顺,房牙带他看了好几套,高长松都觉得不大满意,总是差点意思。
从早忙到晚,也没个收获。
夕阳西下,垂头丧气的高长松忽感腹中一阵饥饿,便拐到了旁边的仁和楼。
这是大安当地的知名酒楼,各派掌门都叫过仁和楼的宴席,本国没什么存在感的国主也亲临过。
高长松只听说过仁和楼的名字,却不知他们的招牌菜是什么。
进门口,他在一楼大厅支起的台子上看见一老熟人——陈中贵,高长松于与他交流不多,却知陈中贵一手傀儡戏,可将故事演得栩栩如生。
高长松还挺喜欢看他演傀儡戏的,在他的印象中,陈中贵是一个与时俱进的傀儡戏艺人,他不仅扒拉着经典作品,还时常根据市场需求进行创新。
高长松看了一会儿,觉得他是在演姹紫嫣红牡丹亭,他演得很好,不仅傀儡小人动作灵活,口技也跟得上。
高长松看男、女、老人、孩童都用不同声线,啧啧称叹。
高长松尚且如此,那头一会儿看的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小白龙看着这表演,多少驱散了萦绕在他身边的惊惧之情。
他想:我这一跑好啊!谁知东胜神洲是这样的人间仙境。
他几乎要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手舞足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