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这两年住在茂庄,但余兰心和阳阳还是在台城。
第二天林跃坐车去疗养院探望了余兰心,台城的疗养院不比邺城那样的条件,但胜在热闹,一个院子里住了几十个老人,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大伙儿都会出来聊聊天,下下棋。
林跃去的时候余兰心正坐在院子里织毛衣,一个篓子一杯清茶,远远看着那画面和谐得很。
不知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的缘故,这两年余兰心的脾气收敛了很多,已经很少发病了,情绪也稳定了很多,但记性却越来越差,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有没有吃饭。
林跃带她去医院查过,医生提醒可能是长期服用药物,导致有老年痴呆症的趋势。
林跃为了减缓她的病情,从网上买了书和毛线给她,结果她很喜欢,这两年已经织了好些东西出来了,包括阳阳的外套,球球的小帽子小鞋子,还有林跃和林玫的围巾。
“妈,你又在织什么啊?”
“给你爸织个背心。”
林跃心里猛地抽了下,“你刚说给谁织背心?”
“给你爸啊,眼看天要凉了,他成天伏案备课,一到冬天肩膀就酸疼,我给他织个背心寄过去。”
林跃不可思议地蹲到余兰心面前,捡起篓子里已经织完一半的前襟,灰色毛线,确实是男款。
“妈,背心织完,你要寄哪里去?”
“当然是溯昌了。”
“我爸在那边的大学当老师吗?”
余兰心抬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傻丫头,问的什么话,你爸当然是在那边学校当老师了,行了,别碰我东西,小心弄脏。”
余兰心拿走林跃手里的毛线,重新放回篓子里,林跃却蹲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
离开疗养院之后她联系了之前带余兰心去看的医生。
“……确实会这样,而且越久远的事情她记得越清楚,反而是最近发生的事她记不住。”
“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阿兹海默具有不可逆性,目前还没有医疗手段可以治愈,药物也只能起到延缓的作用。作为家属,能做的就是尽量多陪陪她。”
林跃站在疗养院门口,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搬来搬去,从镇上搬到村里,再从村里搬到镇上,后来大一些,跟着姐姐去了邺城,好不容易在邺城定了下来,人生急转,她又搬来了台城,之后是茂庄。
人生起起伏伏,跌跌撞撞,这些都难免,她一个人都无所谓,可是现在她身后有余兰心,有林玫,还有两个孩子。
路走得越来越远,肩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可最后却发现根本什么都没办到。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在跟着自己四处颠沛流离。
林跃觉得,她不能再拖着他们一直在路上。
那天台城的天有些阴,风很大,她站在风口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里面有上千个联系电话。
尽管她这两年换了新号码,但之前的联络人她都复制了一份。
一路拉下去,找到余达,拨了过去,那边过了好久才接。
“喂,哪位?”那边传过来的声音还是像记忆中那般好似带着沧桑感。
“余大哥,是我。”
余达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是…小鲤鱼?”
“对呀,怎么,我的声音你已经听不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