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继谦与申州官吏,老皇帝态度很和善,准许刘继谦骑马随侍驾从,以示恩宠。
行营大队,自然还是驻扎城外,当然,已经有些普通的随驾大臣开始在申州官吏的引导下,去办理入住了。申州官府在信阳西南的南湾湖水畔,修建了一片沿湖园林,楼宇屋舍,鳞次栉比,与周遭的湖光山色融为一体,环境极佳。
那里的房子,自然是给随行臣僚们准备的,鸡公山行宫,那可是皇家离宫,可不是一般臣子能居住的。当初在避暑山庄的选址上,南湾湖这颗“豫南明珠”也是重要的权衡因素。
一座行宫的落成,绝不只是山里那些宫殿建筑,除了南湾湖的园林区,还有提供包括军营、马场、猎场在内的一系列配套设施。而要把这些完成,仅靠申州三县之力,显然是远远不足的。
同样的,如此规模的建筑工程,哪怕申州只承担其中一部分,对于申州来说,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过去,申州财税进项,除了农桑渔牧,便是“过路税”了。作为中原道州连接两湖的重要枢纽,每年南来北往的商队旅人数量是极其可观,仅是做好迎来送往的服务业,就获取了不小的利益,自古占据交通便利者,往往大获其利。
在加上申州本地特产的绿茶(毛尖)的产业优势,在过去的几十年中,除了上缴朝廷与道司的财税,以及官僚们的“利润”,申州官民还是积累了一笔客观的财富。
但是,这些积累,都在泰康宫的工程中消耗一空。在当前这个生产力受限的时代,一切的成果都是底层劳动人民用流血流汗用双手成就的。
那些光鲜亮丽的奇观,吞噬的就是黎民百姓的血肉,泰康宫选址在申州,固然是一种荣幸,但更多是一种苦难。至于像老皇帝所预想那般,通过大工,带动经济发展,给申州百姓带去福祉,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水土不服的假想罢了
进城队伍的人数并不多,最引人瞩目的显然是那座奢华而威严的銮驾,信阳官民依次立于道路两侧,肉食者挺胸昂头,黔首伏地垂首,表达着对圣人的欢迎。
老皇帝是缩在銮驾内部,不肯轻易抛头露面,倒也不是安方面的考量,而是他自觉眼前这副形容,实在不好现于黔首面前,对于愚民,皇帝最好还是要保证一定的神秘。当然,根本原因还是,老皇帝对如今的糟糕形象不满意。
不过,人虽然待在车驾里,但老皇帝心中却莫名地产生了些异样,这股子异样,让他有些难受。
有些不对劲!
小窗拉开,明黄的帘幕被掀起,露出一道缝隙,老皇帝一只浑浊无神的眼睛透过缝隙,默默地盯着街道上的景象,观察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人与事。
沿街迎候的人并不多,大多跪在道侧狭窄的空间内,不敢越雷池一步。申州的官民是谦卑的,恭敬的,那顺从的姿态,甚至显得有些软弱。
大部分的百姓都是低着头,偶尔有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露出的面庞,却很难见到笑容,甚至只是愁苦,与麻木。至于尊敬,都跪下了,还不够尊敬?
与平民百姓不同的是,那些官僚、职吏、差役们,都是精神抖擞的,哪怕知道皇帝陛下不大可能关心他们,依旧把自己最好的面貌展现出来。
而作为申州主政官员的刘继谦,骑着高头大马,衣冠楚楚,头昂起的角度有些得意,乃至倨傲。
见着这副场景,老皇帝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一口气提在胸前,不上不下。
这种感觉,来得太过猛烈,甚至有些上头,一时间,眼神似乎都有些朦胧了,眼前的景象似乎也扭曲起来,老皇帝就仿佛置身于一种魔幻的场景中,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甚至让老皇帝产生了恐慌。
依稀间,老皇帝又开始回忆当年了,当初,老皇帝每次离京,不管是出巡还是打仗,每次回京,面对的都是京城百姓的鲜花与欢呼,那如潮的欢声,很多都带有真挚情感。
怎么申州百姓,如此地不热情?是因为天子威严过分恐怖?老皇帝再怎么自信,也不敢如此想,那种异样感,更加强烈了。
而老皇帝所不知的是,就銮驾所过的路,都是临时“清理”出来的,信阳城市格局狭小,所有可能阻碍銮驾通行的建筑、民房、铺面乃至幌子,都被官府彻底清除了一遍,只为让銮驾能够畅通无阻地直抵州衙。
此时,策马随驾的刘继谦,心潮是有些澎湃的,或许是五感触发了,不敢东张西望的他下意识瞥头看向銮驾,正对着老皇帝那一只露出的眼神。
尿差点没吓出来
刘皇帝踏上了他人生最后的旅途,作者也准备出游了,中秋国庆假期结束,回来就发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