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作为下半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用心操办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进入开宝二十五年以来,除了上元节外,大汉宫廷内外,还真没有怎么热闹过。
怎么过中秋,朝野上下早有成制,毕竟过了几十年了,说千篇一律是没什么毛病的,因此,今年的中秋节庆,并没有搞出什么新花样,只是规模搞得大些,气氛烘托得热烈些,让刘皇帝高高兴兴的过个佳节。
虽然刘皇帝几番叮嘱,要节俭,不要铺张浪费,意思一下就行了,但少府与国库联合所拨一百万贯款项,还是花了个干干净净,甚至犹有不足。
中秋之夜,一场盛大的御宴在乾元殿举行,大汉朝的权贵们盛装出席,个个衣冠楚楚、喜笑颜开,这是一场大汉精英统治阶层的集会。
殿外是不断爆开的烟花,璀璨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洛阳城的夜空,殿内是一派热闹的场景,三千席的宴会,壮观极了,宫廷雅乐,悠扬入耳,歌舞美酒,分外醉人。
刘皇帝永远都是宴会的中心,仍旧坐在那方高高在上、万众瞩目的宝座上。与那些衣着华贵的权贵们不同,刘皇帝今夜穿着十分简单,只是一席白袍,外边罩着一件黑裘,冕冠也没戴,头发只用一根素朴的竹笄扎着,看起来随意极了,在贵气逼人的宫廷宴会间,刘皇帝蓦然成为了那最格格不入之人。
乾元殿内空间很是开阔,建筑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有扩音的效果,数千人的声音汇在一块儿,难免有些嘈杂,不过,刘皇帝明显屏蔽掉这些杂声,只是一边饮着酒,一边观察着殿中这些臣子们的表现。
年近六旬的刘皇帝,眼神已经不那么好了,近的地方看不清,太远的地方也看不清,其余距离看着也有些朦胧,就像他那双老眼一般浑浊。当然,如今的刘皇帝看人,基本上是不用眼了,他真正地开始用心,用他那颗多疑、猜忌之心。
隔着一道御阶,离刘皇帝最近的,自然是太子刘旸,满殿之中,这是唯三拥有单独座席的人,另外一人,乃是宰相赵普,这是刘皇帝给他的特殊待遇。
刘旸并没有参与到殿中的庆祝行为中,推杯换盏也显得比较矜持,仿佛子然独立于这热闹氛围中一般。只有眼神不时地往御座上瞟,满殿之中,仿佛只有刘皇帝才是他关心的。
只是,观察着那张沉静的面庞,刘皇帝又不禁想,刘旸倒是越发沉稳了,毕竟将至不惑了,这城府似乎也更深了,作为皇储,这是必需的,不能轻易让人看透。不过,他此刻,关心的究竟是朕,还是朕屁股底下这张席位?
不知是否因为刘皇帝的威慑力不如从前了,刘旸似乎始终没有察觉到刘皇帝在观察他。目光从刘旸身上挪开,转到另外一边,那是后宫嫔妃的区域,贵贤二妃的席位在最前方。
符后崩后,这二人便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了,毕竟是陪伴了刘皇帝将近四十年的人,这份感情,不是当下明面上最受宠爱的周宜妃所能比的。虽然刘皇帝已然明确不再立皇后,但后宫的事务总要有人主持,而这份事实上的“后权”,则是交由贵、贤二妃分掌的。
刘皇帝一生中,一共有五个对他具备重要影响力的女人,李太后、符皇后、耿辰妃,以及仍然在世的高贵妃、折贤妃。
此时,看着这二妃,老皇帝心中又不禁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权力是一道良药,能治病,能美容,不论男女,这一点在高贵妃身上也得到了充分体现。
自从因刘文海出使之事而病倒后,高贵妃的身体便一直不爽,再加年纪大了,甚至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但是,自从符后崩,手上又掌握后宫管理权后,贵妃明显精神焕发,病体渐愈,精神渐好,能吃能喝,衰老的面孔上也重新写上了得意二字。
显然,高贵妃过去得的就是心病。
一个女人,权力欲怎么比男人还强?这是此时刘皇帝看着高贵妃,心中的感慨了。过去的几十年,被压制得确实有些狠了,发泄一下也好,折腾吧,马上就六十了,又还能折腾多久呢?
相比起高贵妃,折贤妃显然更让刘皇帝感到欣慰,几十年来,这位来自府州那边鄙地区的将门虎女,始终践行着一个“贤”字,贤能加贤明,深明大义是对折妃最合适的评价。
向使妇女都如折妃这般,何惧后宫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