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一片慷慨忠诚,我在此拜谢!”亭间,刘旸双手持杯,敬道。
对此,刘煦同样郑重说道:“都是为大汉江山社稷,为国家长治久安!”
“这话说得好!”刘旸道:“深为敬佩!”
又饮一杯酒,刘旸拿起酒壶,手稳定地悬在空中,淅淅沥沥的倒酒声响在耳中,直到消失于空气中。
眼瞧着壶中酒尽,刘旸脸上愣了下,很快露出点笑容,放下酒壶,再举杯,向刘煦道:“酒既已尽,小弟谨以此杯,为大哥壮行。此去关山路远,万万珍重!”
刘煦也拿起半满的酒杯,正色相对,满饮。不够凉爽的清风,微微吹拂着,努力地驱散着弥漫在长亭内初秋的炎意,在这场送别中,兄弟俩的视线头一次真正对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禁止了。
良久,刘煦站起,长身一拜:“太子殿下国事繁忙,还请回宫,臣,就此拜别!”
“珍重!”刘旸提起袖子,回礼。
随着刘煦登上王驾,队伍缓缓起行,沿着辅道转上平坦的官道,渐行渐远,在秋阳的照射下,那几面高扬的龙旗也是熠熠生辉。
刘旸矗立长亭良久,眼神平静依旧,只是这表情间逐渐显露出少许复杂。过了一会儿,他身边的哼哈二将慕容德丰、马怀遇走了进来,一齐行礼。
“殿下!”慕容德丰轻声唤道。
“都走了啊”刘旸长叹一声。
刘煦,是他亲自相送的最后一个人,刘昉、刘晞已然先后离京,各赴目的。面对三个兄弟,谈话的内容各不相同,但多以勉励之言与一些场面话为主。
然而,哪怕是与最慷慨方正的赵王刘昉交谈,都已难觅当初兄弟之间的那种和谐融洽了。每个人似乎都开始隐藏自己了,每个人的面孔下都仿佛还有另外一张面孔,诸王兄弟是这样,刘旸自己,又何尝不是?
要说对刘旸太子地位威胁最大的,毫无疑问是封王的这三兄弟,而刘皇帝让他们去各地戍边,毫无疑问,对刘旸是十分有利的,在京中,绝对不会有人再有那份条件与资格,对他的太子之位产生挑战与冲击。
而随着三王离京既久,这些年积攒的声望与影响,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薄。至于对三王在诸边建功立业,培植势力,然后返回京城夺位,这种威胁与顾忌,对于刘旸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
对于大一统的大汉帝国而言,作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当掌握了中央大义之时,就已经奠定了绝对优势。更何况,戍边可不是分封,以大汉高度集权的政治生态,在中央权威深入地方军政,尤其在军队的强力戒备与掌控上,三王到了诸边,也实在谈不上能有多大的威胁。
这样的情况下,按理说,对此刘旸应当感到喜悦,然而,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不是刘旸迂腐仁厚,容易伤春悲秋,只是,他的心理也有些疲惫了。
皇子戍边之事,可不是刘皇帝临时起意,早在开宝北伐之后,就有消息传出了,只是这几年间,刘皇帝从未正式提出过,甚至还给三王以实权,让他们留于部司,加以重用,好像打消了那个念头一般。
然而,当流言突然变成现实之时,作为最大的得益者,刘旸也忍不住去猜想,刘皇帝为何会突兀地把这项决定付诸实际。
因皇子们虚度享受,怕他们堕落腐败,以戍边磨炼,这样的理由,刘旸显然是不信的,至少认为不止于此。不可避免的,刘旸联想到了三个月前登闻鼓案那场风波。
后来刘旸也想明白了,连他都能察觉到背后的暗流,以刘皇帝的英明,以及诸多的耳目,怎么可能毫无所觉。甚至于,背后的具体情况,都可能已经调查清楚了。
而倘若是出于这个原因,导致刘皇帝下定决心,那么,对于刘皇帝这份关怀,刘旸也不禁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压力。
并且,从派遣的这三王来看,当初那场风波,暗中推动的,定在三人之列,至于是谁,此时的刘旸更是彻底丧失了继续探究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