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王不必客气,你既是大汉功臣,也是朕的长辈,应该的!”刘皇帝笑了笑,然而,不论从语气、表情还是称呼,都透着一股生分。
人老成精,符彦卿又哪里感受不到那丝异样,斑驳的老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举杯哀声道:“陛下,老臣有罪”
“诶!”刘皇帝眉头一皱,当即抬手止住他:“符王言重了!你这些年始终安居府内,颐养天年,何来的罪责!”
刘皇帝对符彦卿,若说没有一点看法,也不属实。一直以来,刘皇帝对符彦卿谈不上亲信,但起码的尊重是有的。
过去,是看在他的名望,看在符氏家族的影响上,再加此公也确实有些值得称赞的功勋。
然而,近些年,刘皇帝对符彦卿乃至整个符家,是生出了不少不满的。倒不是单纯地出于这样权贵家族的忌惮,更因为符家子弟之中,恣意者渐增,为非作歹者也不少,皇城司与武德司中关于符家亲旧之中的一些黑材料,几乎可以放满一整个档案架。
而究其原因,还是符家在大汉朝廷地位太显赫了,后宫有大符后、小符妃,东宫有太子,外廷有符王。
有这样一股影响巨大的势力支撑着,偌大的符氏家族之中,就难免出现一些宵小之徒。而作为族长的符彦卿,对于符家人,则过于放纵,过于袒护,这也是刘皇帝不满的地方。
过去,刘皇帝看中的是符家,所以另眼相看,如今,却可以说是看在皇后与太子的面上,方才有所宽忍,但这份忍耐也不是无限制的。
因此,此番爆出一些符家子弟违法不举之行为,刘皇帝没有任何的留情,这种警示,符彦卿哪怕后知后觉,也感受到了。
说着,看着符郭魏这几名老王公,一抹额头,一副懊恼的样子,说道:“却是朕疏忽了,符王已年逾古稀,哪里能受得了如此苦寒,符郭魏三公,加一盆炭火!”
“再添一张毛毯!”刘皇帝又道。
“是!”喦脱受命,立刻朝三名内侍催促般地招招手。
“谢陛下!”
“诸卿,天寒风冷,若觉不爽者,尽可言讲,也可添炉加毯!”刘皇帝又瞧向其他人,温和地说道。
“多谢陛下关怀!”闻言,孙立站了出来,慨然应道:“不过,些许风寒,何足为道!当年跟随陛下打仗时,什么样的苦寒没有经历过,如今有华服锦袍,有热酒熟食,有陛下如此盛情招待,臣已然心满意足!”
“孙立,当年朕就发现了,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远非过去之粗豪可比!”见孙立眉飞色舞的,刘皇帝不由调侃道:“多年不领兵上阵了,这份豪气与作风,却是没有丝毫逊色啊!”
闻言,孙立就像讨得了一个彩头一般,含笑道:“老臣饱受陛下二十多年的教诲,怎能没有一些进步,否则岂不辜负陛下一番心意!”
“是嘛!”刘皇帝举杯示意了下:“朕的教诲,你们当真听了,当真听进去了?”
都不需去感受口风的转变,仅刘皇帝那玩味的眼神,就足以令人警觉了。孙立很想在御前表现得坦荡些,然而终究承受不住那压力,垂着脑袋,略带一点尴尬道:“陛下教诲,自然时刻铭记于心。”
“呵呵!”刘皇帝笑出了声,扭头看着五皇子、齐公刘昀:“刘昀,你觉得孙立的话,有没有道理?”
刘昀平日里虽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贪好玩乐的表现,一心做个逍遥侯,但他的聪明是实在的,对于这场宴会的异样之处,心里也是有点数的。
因此,很是乖巧,很是严肃,全无平日里的跳脱,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儿,尽量保持着低调。然而怎么也没想到,这火竟然烧到自己身上了。
刘昀的心态还是不错的,短暂的无措后,起身陪着笑,道:“儿臣以为,孙公的话很有道理!”
“那朕平日里对你的教诲,你都听进去了吗?”刘皇帝淡淡发问:“朕劝学理,劝孝义,劝仁恕,劝谦怀,劝清正,你又做到了几分?听说你常自标榜豁达,要做个逍遥公,需不需要朕给改个封号?”
闻言,刘昀一个哆嗦,赶忙摇头,道:“臣不孝,让陛下失望了,甘受惩罚!”
训完刘昀,刘皇帝又把目光移到靠后坐着老九刘曙:“刘曙,你冷不冷?”
听到皇帝老子的问话,刘曙顿时面色一苦,起身低眉顺眼地道:“不冷。不冷?”
“不冷?”刘皇帝眉毛一挑,看着他被风吹得通红的俊脸,道:“朕可觉得有些冷!”
“但是!这体肤之寒,远不如朕腹心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