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荣宠待遇,带给杨业无上光荣的同时,也伴随着压力。这份压力,既然皇帝信任这本就十分沉重的东西,也源于里里外外各种目光与议论。
旁人对杨业的心理,有敬佩与羡慕,也有嫉妒与惊诧,很多人都无法研究出,这杨业有何特殊之处。
论才干功绩、论人品操守,他也并非独一无二的,若说忠诚勤恳,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对皇帝不够忠心,对朝廷不够尽责。
猜测到最后,或许也只能感叹一番人生际遇,说到底,还是圣心难测,皇帝的喜好与偏爱,的确能决定一个将臣的上限,一个家族的兴衰,这是刘皇帝所统治这个时代最真实的一面。
有些情况,看起来也确实特殊,在过去,那些立了丰功伟绩的将帅,回朝之后,在享受优渥的封赏待遇的同时,多少会被“冷却”一段时,再视情况任用。
而这么多年,军队体系的几度变迁,伴随着的功臣宿旧、高级将帅的职位调动,无不体现着刘皇帝那些不便明言的心机。
没有人是傻子,傻子也难以成为大汉的上层将帅。但杨业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刘皇帝似乎从不担心他会恃宠生骄,“功高震主”这个词似乎不会出现在杨业身上一般,即便他如今的权势、威望与地位已经足够高。
看过去的那些将帅吧,远的有史弘肇、郭威,名震天下的卫公、英公,近的还有完成开宝北伐的荣公、安公,这些的职位变动,就足以证明一些事情。
大汉军队体系完善,等级森严,如仅论军职,毫无疑问,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便是三衙禁军统帅,而三衙之中,殿帅的地位在潜移默化之中,变得高其他两衙半等,名副其实的三衙之首。
这也是多方面因素导致,在职权上或许没有明确的高低之分,然而,殿前司囊括了刘皇帝起家时最主要的军队,龙栖军至今仍是殿前司下最主要的大军,同时主要负责驻守的区域也在两京。
与侍卫司需要兼顾京畿防御外围,以及承担一些戍边、地方镇守任务不同,巡检司与之相比,则更加劳碌,久而久之,就算是军队内部,也会下意识地觉得,殿前司的规格要高上半等。
刘皇帝的平衡手段使得很顺利,玩得很灵活,在他眼中,三衙就代表禁军兵权三分,相互制衡,也确实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然而,人心最是难测,是人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氛围中,哪怕面对同样的事物,都会有落差。而禁军的地位尊卑差别,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显露出来。
当然,这并不代表出了什么问题,高低尊卑,也是一个体系结构能够维持稳定的内因。刘皇帝也没有就此,再去施加什么多余的手段,硬性地强调三衙禁军地位相当,待遇相等。
而不论如何,杨业当上殿帅之后,也可以说成为当下的大汉第一将帅。不只是因为这个职位的缘故,将大汉的将帅们进行横纵对比,已经没有人比得过杨业了,不论是年龄、功绩、资历、威望,综合下来,他就是第一。
不过,刘皇帝的信任,自然不会是毫无保留的,这也不可能,他偶尔连自己都会怀疑,遑论他人。
有的时候,他同样会忍不住生出些猜疑心思,一个李崇矩,已经让他深切地体会到人心的复杂性。
历史上杨令公的传奇美名,夹杂着太多演义色彩,也寄托了人们或敬佩、或叹息、或怜悯、或愤懑的情感。而杨业也没有达到在大汉当朝的高度,身处的地位不一样,掌握的权力不一样,声名功勋更不可同日而语,这会不会产生差异,刘皇帝自己都无法把握。
当然,刘皇帝也没有那么地在意,他需要把握的,永远只是自身,在他内心没有感到不安之前,一切都还是美好的,光明的,至少表面是这样,人们看到的,或许还是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话。
对于政治,杨业自然不是毫无敏感的,在大汉,作为一名统帅,也不可能是政治白痴。因此,在侍奉刘皇帝时,他时刻保持着低调谦怀,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就如此刻,伴君言笑,吹着秋风,却有如春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