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中心,毫无疑问,乃是刘皇帝,在场的统治阶级,与宫外的士民,有着巨大的鸿沟,而刘皇帝与这些公卿大臣们,也同样有着天堑般的距离。
乾元殿,毫无疑问是如今大汉最为壮丽的宫殿,进行一场容纳两千余人的御宴,也是绰绰有余,不见一丝拥挤。
筵席间,最喜悦,也最放得开的,当然得属那些从北伐前线回来的有功将士们了,这本身也是对北伐的一次庆功宴会,虽然稍显仓促,虽然具体的封赏还未出台,也足够他们开怀了,皇帝已然公开表彰了,而能与宴之人,都代表着他们会在赐爵授勋之列。
稳居乾元宝座,显得莫测而高深,也俯视的目光扫过这些大汉的显赫贵族们,望着这莺歌燕舞,听着这觥筹交错,刘皇帝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不是春寒,而是高处不胜寒之感。
过去的刘皇帝,提倡俭朴,厌恶享乐,但这不知觉间,他却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对铺张、奢华,似乎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这是自己的变化,还是自己本质上就是如此?刘皇帝不禁有些恍惚,他的高官、重臣,对这奢华富丽,也显得十分适应,分外享受,对自己依旧是恭敬逢迎,但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此时刘皇帝看着,却有些扎眼
“陛下!”国舅李业也端着酒杯,登御阶而上,立定敬酒。
“过去一年,国舅也辛苦了,朕以此杯,略表慰劳!”刘皇帝回过了神,持杯回敬道。
“陛下言重了!都是臣应该做的!”李业的态度,恭顺得不得了,嘴角都快咧开花了。
殿内人声涌动,连宫廷礼乐,都带着一种贵气,听在刘皇帝耳中,却莫名地觉得有些扎耳,愉悦的心情中也增添了几分烦躁。
看着李业,刘皇帝招招手:“国舅上前叙话!”
闻言,李业顿时乐不可支,前来敬酒的有大量的贵族大臣,但被如此“特殊”对待的,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人了。
趋步拾级而上,登上高台,直至御前,终于能看清刘皇帝的面容了,李业越发恭敬了:“陛下吩咐!”
看着他,刘皇帝问:“为筹备此番庆典,花费了多少钱?”
这个庆典,政事堂那边,是由李业具体操持的。而听此问,李业顿时愣了下,有些纳闷,心头也泛起了些嘀咕,原以为刘皇帝叫自己近前,是要说些体己话的,没曾想是问这。
莫非,是有人进谗,在此事上污蔑自己?李业不由得多想,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刘皇帝,只是他面上微带酒意,但目光十分慑人,心头一颤,赶忙应道:“回陛下,各项花费繁多,还需统计方知。”
“此事是你操持的?心中没有一个数吗?大概花费都不知晓?”刘皇帝面色不改,追问道。
李业越觉忐忑了,迎着刘皇帝的压迫性的目光,垂首低声应道:“约以三百万贯”
“哦!”
刘皇帝应了声,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接下来的御宴上,他面容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即便笑,也是强做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