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丰州城后,里边的景象,却让刘皇帝眼前一亮,甚至有些超出预想。城中道路虽然狭窄,且基本为土路,但简单干净,尤其是干道,铺上的也是石板,显得平整,沿街也有一些商家、酒肆。当然,也还有不少空置的地方。
土木结构民房,虽然简陋,参差不齐,但却无法给人萧条衰败之感。或许是御驾亲临的缘故,抑或是城中人口本就不多,显得很安静。
整座丰州城,看起来单调,乃至冷清,但极有秩序,显然,在城市与百姓的管理上,官府是用了心思的。
这样的结果,自然再度赢得了刘皇帝的好感,对于丰州的军、官民,他确实带有一种怜悯的心态。苦寒偏僻的环境难以改变,穷困也是现实,然如若因此便自甘堕落,耽于沉沦,而破罐破摔,放任管理,那么叫苦叫穷,反倒会引起刘皇帝的鄙薄。
在河东时,与石熙载的一番谈话,让刘皇帝颇有感想,百姓想要改善生活,脱离困苦,终究还是得靠他们自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力更生。
而比起其他贫困地区,丰州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军事价值,还是得到了一定的政策扶持。比如财税方面,十年来,不是减,就是免,若加上早几年的款项支援,朝廷非但没有从这里收取多少税赋,反而搭进去不少。并且,在当地戍卒的供给上,朝廷也承担了其中一大部分。
因此,丰州穷归穷,但本身并没有朝廷施加多少负担。
不过,虽然第一印象很不错,但是刘皇帝脸上并没有再表现出来。相反,还让太子刘旸亲自到城内外视察走访一番。
刘皇帝只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哪怕是亲眼所见,他并不能保证,这一切是否是冯广为了迎合他而布置的假象。冷静下来后,对任何人与事,刘皇帝都会带有一定审视乃至的怀疑态度去看待,这一点是他这辈子都难以改变的了。
“这些东西怎么回事?”刘皇帝指着街角一片空地,问道。
那里挨着营房,该是一个仓场,靠近主路,整齐地堆放着柴木、草料等物,木料都是劈过的,边上还有一大堆黑黢黢的煤。为了防潮,还简单地布置了些隔雨措施。
闻问,冯广赶忙介绍道:“回陛下,时下已入冬,不论官民,最忌惮的就是饥寒,取暖之物尤为重要。行营跋涉远来,臣等特地率领百姓,多备了些柴炭草料,以供行营之用”
“你倒是有心了!”刘皇帝瞟了冯广一眼,说道:“这可不只是多备了一些,都垒成小山了,这么多,费了多少民力啊?朕早有严旨,巡察所过,地方官府无需贡奉,更不得劳民伤财!”
一听刘皇帝说这话,感受到略显严厉的语气,冯广赶忙解释道:“陛下诏旨,臣等岂能不遵从。只是每封秋末,官民皆有备料御冬,此番只是多做了些准备,多费的民力,州衙也都有酬劳,断没有劳民之事。陛下不避风寒,亲临丰州,本州官民无不感怀,既无珍奇贡奉,只有这些许柴料以尽官民心意”
听冯广这么说,刘皇帝的表情转好了,见他被自己吓到了,不由摆摆手:“罢了!”
刘皇帝实则也清楚,他出巡,想要完全做到不惊扰地方,绝对是不可能的,哪怕有诏旨在前。雁过尚且留声,而况这上万的大队人马。
另一方面,所过地方,各地官民感怀皇帝巡幸,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表示一下孝心,也属于常理常情。
像冯广的做法,仔细想来,也没有太多指谪的地方,柴炭物料,本就是行营所需,若是缺少了,也会由行营进行采买。
冯广呢,算是考虑到了前头,恰逢这个时节,体现的是其用心,是对皇帝忠心的一种表现。
当然,也或许是太用心了,让刘皇帝忍不住去思考,这究竟是他细心周到,还是他为了迎合自己而刻意表现,以此邀宠?
这个问题,刘皇帝按捺在心头,暂时没有答案,但他不急,未来还很长,可以拭目以待。
但同时,不论刘皇帝做何想法,冯广的表现已在事实上引起了刘皇帝的注意,全国这么多知州、刺史,此番出巡路过见过的有不少,能得刘皇帝如此关注的又有几人?
一个官员,能被皇帝记住,甚至去关注他,这对仕途的助力多有益,在皇帝专制的时代,可以体现地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