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向训自请其罪,天子诏命三法司共推之,消息盖一传出,满朝哗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都难以想明白,这是在闹哪出,前者还是帅师灭国,立下赫赫战功的统帅,受天子纡尊降贵,万般尊崇。这才多少日,朝廷的正式封赏还未下达,怎么就出首自告,沦为罪人了?并且,条列罪状,都不是小罪。
这段时间,平蜀的将士行为或有不矩,引人非议不满,言官争相上表弹劾,严肃军纪,处置跋扈军士,但终究只中下层那些粗鄙庸贱、见识短浅的丘八。王全斌与王仁赡两人的冲突闹得很大,但表面看来,更像是私人恩怨。
对于凯旋的将士,哪怕再耿直的人,都没有想过把火烧到向训身上。然而,向训的动作,无异于引火烧身,自添燃料
事情发生后,上下群议汹涌,猜疑诸端,但是,真正身处高位,深明情由的人,都显得很淡定,根本不发表意见,连一点态度也不表露,只坐观事情的发展。
而因为此事,影响最大的一批人,就是回京之后,受到天子隆重接待的平蜀将士了。连向都帅都到大理寺去认罪了,而况于他们了,那种浮躁的骄狂气焰立消,不敢再以功臣托大自居。
紧接着,就是惶恐担忧,算上被拘禁起来的王全斌与王仁赡,足有三名平蜀将帅被拿,这会不会只是个开始,会不会祸及己身?
凡事就怕琢磨,京师的变故,再加一直有流传的朝廷欲以引发蜀乱的罪名问罪将士。一时间,有功之臣们开始慌了,尤其是那些在川蜀捞取了不少钱财的将领们。
察觉到了危险,自然要设法化解,若是早个十年,都不用想太多,打着“朝廷不公,不恤将士,薄待功臣”的旗号,就能发起一场兵乱。
然而,时移世易,天子声望日隆,朝廷权威益强,如今早已不是先反了再说的时代了。哪怕再无知的骄兵悍将,也不敢轻生叛乱之心。
讲一个最基本的现实,开封及其周边重兵屯戍,凯旋入京的军队人数虽然不少,但成分复杂,并不统一,且互有争端,哪里能成事。如果有人敢宣扬叛乱,只怕不用朝廷发力,内部就能有人执其首级,向朝廷戴罪立功。
叛不可取,就只有一个选择了,那就是向皇帝求情,请求朝廷宽恕。于是,不管是北路还是东路的将校,都开始联络想办法。
最终求到了两个人身上,一个是高怀德,作为大军都监,既能代表将士陈情,又是皇亲国戚,有这层关系在,好进言。
另一人就是祭父返回开封的赵匡胤了,赵都帅乃皇帝股肱将帅,素来信任倚重,在军中声望渐高,平蜀劳苦功高,在蜀中也无劣迹,是可以同皇帝说上话的人。
对于诸将的请求,高怀德与赵匡胤做了差不多的事情,就是安抚,并交待他们,或回府,或归营,安分守己。
尔后,似乎心有灵犀一般,高、赵二人先后向皇帝上表请罪,请罪名义倒不像向训那么详细,就两条,治军无方,致生蜀乱。
这么一来,平蜀的五名主要将帅都戴罪在身了。而有力高怀德与赵匡胤做表率,下面的将领们也都学聪明了一般,只要有资格的,都争相上奏。
被拘禁的王全斌与王仁赡冷静下来,也反应过来了,于禁室上表请罪。两个人都列得十分详细,除了争功斗殴,毁坏民财,败坏军威之外,还把自己在川蜀的恶劣行为都写得很清楚,包括掊敛钱财,强占宫女之类的事也都交待了,认罪态度十分端正。
除了二王,张永德也跟着上表,就像凑热闹一般。要知道,东路军进展顺利,蜀降之后,一直坐镇渝州,在他的镇守下,渝州及其以东地区,一直很安定,哪怕蜀乱最剧烈的时候,也未生出大的变故。
大概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重罪,张永德以他在占据渝州时部下焚烧城楼、砍伐桑梓而未能制之为理由,自请降罚。这样做也只有一个初衷,那便是与平蜀将士们保持一致,不管如何,在蜚语广传之际,平蜀将士的利益是一致的。
一时间,皇帝的御案上,摆满了将领们的请罪表,此前的大受表彰的功臣们,刹那间仿佛成为了一个个罪人。对于这些奏表,刘承祐都接受了,但并不表态,甚至于,很多奏表他看都没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声势虽然大,事况似乎很严重,但实际仅是在打旱雷,只消皇帝一张赦书,即可平息。
一直到三月既望,刘承祐觉得差不多了,可以平息了,于是召集军政大臣,进行一场御前会议,就“功将请罪”一事,进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