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时正是初夏,郗池记得自己两年前进京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
这两年里京城的变化不小。郗修远先进宫,郗池不用跟着一起进去,所以他回了家里。
诚王一早就听说自己两个儿子回来的消息,他看到郗池的时候特别高兴,大手往郗池肩膀上一拍:“你小子长高了不少!”
诚王这一巴掌和姚老爷子的一巴掌不同,郗池差点没有吐血:“父王,你轻一点。”
——都要被你拍死了!
诚王高兴坏了,他恨不得将郗池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有没有受伤?哪里受伤了让你爹看看,这次你哥经常夸你,好小子干得不错啊你!”
郗池道:“爹,你放心,我没有受伤,我没怎么上战场。”
郗池做的事情大多是协调各方关系和算计埋伏叛军。这次打仗是他哥主场,郗池觉得有郗修远就够了。
郗修远看起来很儒雅,战场上却杀敌无数十分勇猛,这和他的外表一点都不一样。
诚王眉飞色舞:“你哥呢?他去了宫里?”
郗池点了点头:“对,大哥去见皇上了。”
诚王觉得自己这一家子可光彩了,不仅自己顶用,自己两个儿子也优秀。和同僚们还在斗蛐蛐的儿子们相比,自己儿子就是天之骄子,自己则是人生赢家。
“你哥有没有受伤?他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写信给我,你好好说说。”
郗池道:“大哥受过比较重的箭伤,我请了名医给他解毒,现在他已经痊愈了,就是背上留了伤疤。”
诚王自己就一身的伤疤,虽然心疼孩子,但战场上刀剑无眼,受点伤再正常不过,能平安回来就好。
郗修远果然又得了封赏。他一而再的在皇上面前夸奖自己弟弟,钟烨好奇郗修远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才,倘若真像郗修远说的那样文韬武略,钟烨愿意提拔提拔这个年轻人。
郗池才二十岁,和多数大臣家的儿子们相比,他称得上年轻有为。
当天晚上郗修远回家和父亲弟弟大醉一场,第二天宫里设宴,皇上指明了要郗修远带上郗池一起过去。
前年在顺候府上,郗池可以找借口不见皇上的面,这次皇上指明要见他,郗池这下推辞不了了。
郗池有两个身份,知道他是郗池的都是家人,知道他是姚曦的都是朋友。
暄朝官场上有些知道郗池的另一个身份,郗池犹豫了一下,他担心姚曦的身份曝光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他认为揣摩了一下,皇上到时候真的忌惮这个,他就提出离开京城,永远都不回来,以后也不会干涉朝政好了。
郗池听说过钟烨很多事迹,他知道这个君王的城府与手段都非同一般。
进宫当天郗池不好和平常一样穿身白衣,为了符合世子的身份,他换了身青衣,墨发以玉冠束起,镜中青年如芝兰玉树,温柔精致的眉眼让人深陷其中,和两年前相比,郗池更显修长俊逸,褪去了许多少年的稚气感觉。
郗修远担心郗池会紧张这种场合,毕竟是面圣,他第一次见到天子的时候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所以郗修远站在郗池的身侧:“阿池,陛下虽然性情冷漠,但他肯定不会刁难你,你不要太紧张。”
郗池并没有紧张,他只是在猜测,当今皇帝究竟是怎样一名青年。
他与皇帝素未谋面,郗池却深深理解对方改革朝政的心思,揣测了对方下达的每一个政令。这次平迎州之乱,很多地方都要请示皇帝,皇帝的意见往往一针见血。
虽然从没有见过,但郗池发自内心的仰慕这名帝王,认为对方能拯救逐渐颓败的大暄朝,让暄朝重现盛世。
郗池道:“大哥,我的心跳得很快。”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跳这么快。
倘若他的身份被人在皇帝面前戳穿,一场祸事降临,郗池不怕祸事,不会为此紧张或者胆怯。
难道是激动吗?
郗池随着郗修远一起入了座,旁边大臣们在皇帝未到之前都互相说话。
半刻钟后,一名太监高喊了声“皇上驾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行礼。
众人不敢抬头,郗池也没有抬头。
天子的声音冷淡又威严:“众爱卿平身,都起来吧。”
郗池缓缓抬眸。
身着玄色龙袍的天子给人很深的压迫感,冕旒后的面容应该是阴沉而俊美的,不苟言笑,让所有人都畏惧臣服。
郗池大胆抬眸,钟烨的目光也钉在了他的身上。
钟烨还记得青县连绵不绝的秋雨,记得空空荡荡的小屋。
没想到有朝一日,郗池居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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