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突然冷了起来。
山中本来就比外面要冷一些,顾良让郗池来这里避暑的,结果避着避着就到了中秋。
郗池半夜被冷醒了。
他懵懵懂懂的揉了揉眼睛,发现被子掉下去了大半,这里空间还是太小了。
外面一间窗户关不上,一直有冷风往里面灌。
郗池觉得不等李玄度得风寒,自己就要先得风寒了。
他并没有什么“男男有别”的想法,郗池从小就和自己的师兄弟在一起长大,大家都在一个房间住,也有出门时钱不够只好订一个房间挤在一起的情况。
一直以来郗池都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只能当兄弟。
直到某天外面疯传郗池和自己的师兄盛月有暧昧。
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想的。两人性情不合,郗池究竟有多厌恶盛月,整个鹤衣书院的先生和学生都知道。
郗池本人几次动过杀念,他想过借刀杀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盛月给除去,最后都看在盛月与自己同门的份上掐灭了这个念头。
所以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郗池先是震惊于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有暧昧,之后又被膈应得吃不下饭。
如今盛月死了,人死如灯灭,郗池也把两人之间恩怨放下,不想过往是非,不讲盛月的坏话。
那些子虚乌有编造出来的暧昧自然不放在心上。
郗池对同性仍旧没有什么戒心。
他带着自己的被子进了里面。
钟烨警觉性很强,听到脚步声就醒了。从小到大他面临的杀局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对任何人都过分警惕。
郗池声音略有些沙哑:“李兄?”
钟烨“嗯”了一声:“姚公子,怎么了?”
郗池抱着被子上床了:“外面有扇窗户坏了,你往里一点,我睡外面。”
钟烨把里面的位置让给了郗池:“你睡里面。”
郗池上床后不到半刻钟就睡着了,且睡得很熟。
他墨色长发铺散了整个枕头,甚至铺散到钟烨这边来。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漆黑的,这简陋的住处与钟烨金碧辉煌的宫殿并不相同,在宫里即便是最深的夜也有宫灯彻夜亮着。
但这里却足够干净。
少年身上浅淡柔软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薄被与枕上都带着这股香气。
钟烨熟悉这股味道,又名安息香,是西域那边进贡来的,听说海边有种特殊的大树,用刀子在树干上划动就会渗出雪白芬芳的汁液,香里有类似松柏的沉稳,也有隐约的甜意。
他睡不着。
钟烨一直都是残酷而冷静的一个人。
郗池身上的味道让他不得安宁,他袖中藏了一把匕首,钟烨忍不住想着,倘若将匕首在少年脖颈间划动,会不会也有雪白芬芳的汁液渗出来。
钟烨睁眼直到天亮。
郗池睡到自然醒,翻身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钟烨俊美瘦削的面孔。
对方平静看着自己。
郗池逐渐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早。”
钟烨嗓音沙哑:“早。”
从十三四岁的时候钟烨每天早晨都会有这种情况,这对每个男人而言都很正常,他早就不将它当成什么大事。
然而今天早上却和往常不同。
钟烨素来厌恶情爱,他只觉得那些缠绵悱恻的东西让人恶心。
这与他从小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也和他冷漠残酷的性格有关。
然而今天清晨第一缕微光照进来,照在郗池熟睡的容颜上时,一切都和往常不同了。这名冰雪般的少年对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就像幼年时放在高处精致甜美的小点心。
钟烨生来就是皇子,要读书,要习武,一切享受都和他无关,精致点心也和他无关,他必须拒绝一切诱惑才能得到皇位。
因而会有一些孤独的绝望情绪。
郗池还想继续赖会儿床:“李兄,你家就在这附近吗?”
“在隔壁镇子里。”钟烨随口搪塞他,“大概十多里路。”
郗池翻身睡了个回笼觉,不到半个时辰,钟烨也平静了下来。
因为半晚上未睡觉,钟烨的眼睛里略带血丝。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管家敲了敲门:“姚公子,您醒了吗?”
郗池“嗯”了一声:“顾管家,我这就出来。”
钟烨的衣服已经烘干了,郗池常年穿锦缎,钟烨这身衣物是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衫,他将衣物给了钟烨:“李兄,我们去洗漱用膳。”
窗户打开,山间清新的气息从外涌了进来。
郗池一袭雪白锦衣,墨发以玉冠束起,腿长腰细风华无双,这幅穿着与传闻相差不大。
细看发现郗池走起路来略有些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