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都昏迷了,那肯定不能干巴巴地站在人家床边看着,就在肖乐准备将人粗暴地掐醒时,莫书记赶忙阻拦了他。
“不可不可,”莫书记把跃跃欲试的小同志拉到身后,自己坐在床边,对着吴伯的脖颈处按了几下,又掐了一把对方的人中,吴伯便幽幽醒来。
肖乐在他身后嘴角一抽,低声道,“莫书记,你这也是掐啊。”
“我掐的是人中,”莫书记无奈地看向他,“你掐的是哪儿?”
哦,肚子。
肖乐清咳一声,还是去吴家灶房倒了些水过来,自然是凉的。
吴伯抿着干瘦的唇不喝水,他死死地盯着莫书记,“你是谁?”
“这是新来的莫书记,莫书记得知您病了,所以来看看您,结果一进来您就不行了,多亏莫书记妙手回春啊!吴伯可别忘记莫书记的救命之恩。”
肖乐小嘴叭叭的。
吴伯险些又晕了,这他妈不是你把我气晕的吗?再说了我是晕!又不是不行了!咋说话的啊!
“吴伯,您都病得这么严重了,吴卫国怎么不在家照看您?”
莫书记轻声问道。
“书记啊!我家卫国真没有虐待我,都是我自己老了,不怎么吃东西而已,书记你别误会我儿子啊!”
“哪有人老了就不吃东西的?莫书记您是不知道啊,就上个月吴伯还向我借肉呢!可莫书记你看看吴伯这瘦巴巴的样子,那借给他的肉,恐怕没一片进他肚子。”
肖乐一脸吴卫国就是个王八蛋你别解释了的模样,看得吴伯激动地坐起身来,“肖乐!你可不要再胡说了!那些肉是我吃的,我会还,你别为了一点东西就在这诬蔑我儿子!”
“这么一点东西”肖乐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在吴伯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时候,肖乐指了指头顶,“这个房子,是我爸帮您盖的,您去我家看看,谁家的日子看起来过得比较好?一点东西?我就是把这房子要回去,您也没办法!”
吴伯吓一跳,惊慌地语无伦次,“你、你爸是自己帮我的!是、是帮我书记,书记,我一把年纪了,马上就要入土的人,可别死了后连房子都没有了啊……”
说着还哽咽起来。
莫书记静静地看了他们许久,闻言笑道,“吴伯,有借有还这是肯定的,您若是不还,这房子还有借的别的东西,到时候还是吴卫国还,他要是还不上,那就只能收了这房子。”
吴伯吓住了,忽然他死死地盯着肖乐,大声道:“肖乐!你这是要气死你爹啊!”
“谢谢,我爹早就死了,您忘了?”
肖乐皮笑肉不笑。
吴伯嘴皮子抖动了两下,又道:“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老头子?你就非要把我逼死不成?!好,那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说着,就挣扎着起身,要去撞墙。
莫书记拦住他,“吴伯不要激动,有事儿说事儿,您这做傻事,到头来也解决不了什么,该背负的债还是吴卫国还啊。”
吴伯:……
怎么就绕不过这不还东西的坎儿呢?我都要寻死了怎么就不能说这些账就算了呢?
肖乐看了莫书记一眼,“我去把吴卫国找回来。”
“你干什么……”
肖乐没理会身后吴伯激动阻拦的话,他先去找了记分员,得知了吴卫国干活儿的地儿后,便寻了过去。
吴卫国正在摸鱼干活儿,别人费老大力地在那干得满头大汗,他这里戳戳,那里弄弄,比一个十岁的孩子都不如。
肖乐站在高处,清咳一声,接着手做扩音状:“吴卫国!你上工偷懒也就算了!你老爹在家要病死了你知不知道啊!虐待老人就算了,这病得下不了床你居然不在家照顾!你这个没良心的!”
吴卫国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这片山干活儿的人都看向他时,吴卫国面红耳赤地丢下锄头,跑向肖乐那边,一边跑一边大喊,“你胡说什么呢!谁虐待老人了!”
“反正我和莫书记去的时候,你老爹都昏死在床了!要不是莫书记懂点医术,吴伯就死球了!”
说完,肖乐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后面是吴卫国在追赶。
其余人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接着迸发出激烈的议论。
“天哪,这吴伯都快死了,他还来上工?”
“他这是上工吗?简直就是来混出工分的!”
队里有个规定,只要你出工了,那都有三工分可以拿,这吴卫国前段时间干活儿还行,今儿又不行了。
“他之前干得多好,一天能拿八工分呢!”
“听说那段时间在议亲,这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不过也太过分,这人都病成那样了,他一点都不担心,看来之前吴伯找肖乐说自己被虐待的事儿,还真可能有几分是真的……”
吴卫国气得要死,那肖乐也不知道长双什么腿,跑得飞快,他是紧赶慢赶都追不上啊!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回到家中,却见新来的莫书记正坐在堂屋,见他回来,起身道,“吴伯已经睡下了,他烧得厉害,我没找到药,最好还是送到镇上看看。”
“哪有钱啊,”吴卫国喘着大气,一想到自己在地里丢了那么大个脸,这心里的气就更不顺了,语气有些冲地回着。
“钱重要人重要?”
肖乐一脸难受,“你怎么能这样呢?他可是你亲爹啊,卫国啊,做人不能这样…”
“我是这没钱,”吴卫国擦了擦脸上的汗,坐在凳子上抬着头看向肖乐,“你借我一点呗。”
“说起借钱,你之前还借了我五块,都半年了,什么时候还?”
肖乐倒打一耙。
吴卫国一脸不记得,“什么时候的事儿?有借据吗?没借据这事儿可不能胡说啊,正好莫书记在这,莫书记,今儿肖乐就在地里胡说八道!说我虐待老人!我啥时候虐待过他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虐待。”
莫书记问。
“打骂,不给吃不给喝。”
吴卫国立马道。
“有意思的是,我刚才在吴伯的手臂上,发现了藤条抽打后留下的痕迹,”莫书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话要说?”
肖乐一愣,没想到吴卫国还真虐待老人啊?
“那是他让我打的!”
吴卫国一脸冤枉啊。
“他傻啊!”
肖乐一脸鄙视,“让你抽他干什么?”
“他脑子不清醒,这是真的!不信他醒来后你们问他!”
吴卫国大叫着。
莫书记指了指吴伯房间,“先把人送到医院,我可以先借你钱,把人治好了再送回来,我们慢慢谈。”
吴卫国眼珠子一转,随即摆手,“不了不了,我送我爸去村医那瞧瞧就行了。”
说完,就进屋把吴伯背上,肖乐和莫书记也离开了。
他们没有跟着吴卫国去村医那,莫书记眉头微皱,肖乐见此说道。
“吴卫国这人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差点就和副队长那搭上了亲,我听说人家那边已经定下了,他这是没戏,吴伯生病,可能是吴卫国心里窝火,对他发了脾气。”
莫书记侧目,“你刚才说,那房子是你爸建出来的?”
“是啊,一个外人都没请,就我爸和吴伯,吴伯能干点啥?全是我爸给弄出来,房子建好没多久,他就病了,吴伯硬是没来看一眼,几年后我爸去世,吴伯倒是来了,却一直跟我妈说,房子雨天漏水,这谁家不漏水?”
肖乐瘪了瘪嘴,“结果把我妈气得病倒了,还是我大哥撑起了那场丧事。”
“你爸……”
莫书记顿了顿,“是个好人。”
“是啊,几个村找不出比他还要好的人了,”肖乐耸肩,“好人没好报,况且他只对外人好,自家过的什么日子,反而不在乎。”
“我也没资格说他,”肖乐摸了摸鼻子,“莫书记,要是吴伯死活不认吴卫国虐待他,这事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