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闹腾的五条大猫猫请出门去,又把不自觉给五条悟捧哏以至严重阻碍谈话进度的继国缘一一起请出门,灶门炭十郎跟夏油杰对视一眼,不由同时叹了口气。
就像是两个被自家熊孩子折腾得精疲力尽的家长,终于能歇下来喘口气了。
“抱歉,悟有些兴奋过头了。”夏油杰当着面嘲笑自家搭档翻车丢脸,一转身还是尽职尽责地给五条悟收拾起了残局。
“没关系。”灶门炭十郎应道,“缘一也有责任……他不太擅长处理这些事情。”
作为和继国缘一一样领悟了通透世界的强者,又在阿鼻地狱工作了多年,见识过无数性格扭曲变态的重刑犯,灶门炭十郎一照面就看出了五条悟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那是跟继国缘一极为相似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非人”的气息。
那双澄澈干净得过分的眼睛里,蓝色映不出半分人心的悲欢哀喜。
灶门炭十郎刚接手继国缘一的时候,鬼灯大人曾经告诉他“被神所眷顾的孩子,会丧失对人心的体量”,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继国缘一,也适用于五条悟。
虽然两个人的性格发展方向南辕北辙,但其本质同样是与人心相隔绝的高洁神性。
他们理解不了,也无法与人类那细微复杂的喜怒哀乐共情。
所以在回归正题之前,灶门炭十郎把这句话赠送给了夏油杰。
夏油杰揉了揉额角,感觉灶门炭十郎的这话说得他像个养了自闭症患儿的单亲爸爸——来自星星的孩子什么的——他拎起茶壶给灶门炭十郎倒了杯茶,“多谢……我会注意的。”
灶门炭十郎端起茶杯,两人又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终于开始谈起今天的正题。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五条悟被赶出去前的谈话进度,发觉浪费了半个小时约等于没有任何进度,只好道:“要不,我们还是从最开始的部分开始?”
灶门炭十郎看了看自己乱七八糟没几个字能用的笔记,同意了夏油杰的提议。
没有五条悟和继国缘一搅局,两个正经人聊起正事来进度就很快,灶门炭十郎提前准备好了需要夏油杰回答的问题,夏油杰除了回答他问的问题之外,还单独提交了一份天元大人相关的资料,其中就包括他和五条悟执行的星浆体任务。
星浆体是整个高层全部参与进去的计划,对外说法是天元大人的术式“不死”会使其在肉/体老化到一定程度后进化成某种不再是人类的更高存在,很可能会对人类造成威胁,所以为了避免“进化”的出现,每五百年都会选择适合的人类作为容器供天元大人刷新肉/体,使即将引发进化的术式回归原点。
“五百年啊……”灶门炭十郎在笔记上快速记录着重点词,“你确定他是人类?”
人类的寿命是有限度的,即使安倍晴明这样的半妖都活不到五百年,纯种人类的咒术师不会比具有一半妖怪血统的大阴阳师对死亡的抗性更强,哪怕换一具身体也最多增加个百十年的寿命,不可能一下子延寿到五百年这个地步。
“是人类哦,百分之百如假包换的人类。”夏油杰眯起眼,脸上的笑容透着淡淡的嘲讽,“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如果不是为了狙杀我和悟,星浆体这件事是不会被拿到我们面前说的。”
认识了夏目漱石之后,他在对方的指导下认认真真复盘了整个星浆体任务的始末,甚至为此接受了某个可以活化记忆的异能力者的辅助——从任务的最开始,这件事的疑点就明显得让他怀疑自己那时候是不是中了什么降智魔法,才会对房间里那头大象视而不见。
要知道,他们之中五条悟才是那个出身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从出生起就接受正统咒术师教育,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咒术师,但却对天元大人需要肉/体刷新、星浆体的存在等等东西表现得极其陌生,甚至要靠他和夜蛾正道来做背景解说。
夏油杰对自己和夜蛾正道在咒术界的定位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们都是普通人中极少数因为拥有天赋而被吸纳进咒术界的咒术师,换句话说就是野路子出身的家伙,在情报量和常识认知上天然地弱于世家出身的咒术师,没道理对他们来说像是常识一样的东西,五条悟这个世家出身的咒术天才会一无所知。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所谓的“常识”,是别人希望他知道的常识——刚进入咒术界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纸一张,还不就是别人涂抹上什么颜色就相信什么,丝毫察觉不到蜜糖的背后藏着刀。
或许五条悟从那时候起就隐约觉察到了这桩任务有哪里不对,只是身为天才的傲慢让他掉以轻心,那么夏油杰只要一想到那个一无所觉往坑里面跳,还因此颓废痛苦了大半年的自己,就像在看一个脑子被五条悟当甜品吃了的傻子。
纵然其中也有那时候他对高层阴谋认知不足,还傻乎乎沉浸在对咒术界乌托邦式幻想中的因素,但是不管夏油杰怎么给自己开脱,也没法否认那段被降智到底的黑历史存在。
“天元大人究竟活了多久我没有查到具体的资料,但肯定没有对外宣称的那么久。”夏油杰点了点自己收集的情报,“肉/体刷新的频率也绝对不止五百年一次——让一个年轻咒术师消失得无声无息,难度可比弄死我和悟简单几万倍。”
咒术师这种高危职业,死得连尸体都没有也是极常见的事,谁也不能确定那些牺牲人员里谁是真的死于任务,谁又是被选中的星浆体,用来刷新了天元大人衰老将死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