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之轻轻笑了笑,知道他只是开个玩笑。
他边翻看书桌上其他的文件边道:“赵致殷原来跟你在一起?我还以为他跟安珩出去办事了。”
“没有啊,我刚回国那天他就说要请我吃饭,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一直拖着没兑现,刚好你走了,我就被他逮住了。”
岑向阳那边又传出水流声。
谢行之眉梢一挑:“你是在卫生间吗?”
“……”岑向阳沉默两秒,“对。”
谢行之:“赵致殷跟你闹矛盾了?”
岑向阳:“……”
岑向阳:“闹矛盾……倒也说不上。”
“那你干嘛躲在厕所里给我打电话?”谢行之一下就戳穿他的谎言。
“不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实在是太长太长了,我今天没办法讲给你。”
岑向阳又把声音降低不少。
“但是赵致殷他真的不是个正常人,行之哥,我觉得他好吓人!”
谢行之一愣:“人家请你吃饭,你还在这里说别人坏话?他怎么吓你了?”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能把岑向阳这种粗神经给吓到。
他说完,对面等了好久才支支吾吾道:“……他,他给我送了个礼物。”
“他和你关系好嘛,出国一年不见,请你吃饭送个礼物不是很正常吗?”谢行之轻缓地眨了眨眼。
“那他也不会……不是,那他也不能礼物里面还夹一个小贺卡吧?而且还写了那么多……”岑向阳欲言又止,反复犹豫,“写了那么多肉麻的话……你都不知道我看到那张贺卡的时候,我,这简直就是……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嘀嘀咕咕又语焉不详地讲了一大堆,不然察觉谢行之没回音了。
“行之哥,行之哥?你还在吗?”
“在。”
谢行之刚刚挪动轮椅,一不小心让衣服扣子勾上了书桌抽屉的把手。
抽屉打开,顿时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
“对吧?其实他以前也送过我那种腻腻歪歪的贺卡,不过都是邮寄的,这回当着我的面送,我简直就是……”
“你说说这正常吗?哪有男生会这样做?”岑向阳还继续在电话里絮絮叨叨,“我觉得我之前对他的看法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个心怀鬼胎的小鬼头,跟谢安珩一模一样……”
谢行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说的话上面了。
抽屉中的东西不是别的,也正是岑向阳所说的贺卡、明信片,甚至他的手表,还有那枚廉价的袖扣。
“行之哥,你知道这种行为特别像什么样的人群吗?”
岑向阳忽然阴测测地来了一句。
谢行之被他幽幽的语气吓了一跳:“什么样的人群?”
岑向阳一句话石破天惊:“高中时候暗恋别人的小女生!”
谢行之:“……”
他望着他寄给谢安珩满满一抽屉嘘寒问暖的贺卡,陷入沉默。
“啊对了,行之哥,赵致殷给我的礼物上竟然还刻了字,你敢相信吗?刻字!我和他的名字!”
“我说这个礼物我不喜欢,我不接受,他就直接拉着我去商店让我挑,这也就算了,我选了一个,他非要买下另外一个同款的,但这两个东西是一对啊……”
“我跟他两个人用一对?”
谢行之再往抽屉一看,放在角落的手表背面就刻这谢安珩三个字。
而说到挑选成双成对的东西,那就更数不过来了。
大到这间办公室里所有的家具,小到他们以前用的餐具,就没有哪个东西不是一对的。
谢行之忽然感觉五雷轰顶。
“我操,我好像看他往这边走,妈的,他来厕所找我了。”
“晚点再跟你聊,行之哥,你一个人好好保重。”
不等他回答,岑向阳火速挂了电话。
谢行之:“……”
他慢慢放下手机,将抽屉里的东西取出来。
贺卡跟信件叠放在一起,整整齐齐。
谢行之取下外面的防尘袋,一张张翻开来。
重新读一遍他写给谢安珩的那些话,更是觉得难怪如此。
难怪谢安珩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原先的相处实在是太没有界限了。
忽然,谢行之的手一顿。
最后几张卡片角落的字迹晕成了一片。
洇湿了。
这种一滴一滴的溅射状水渍……
像是眼泪。
谢行之翻到最后一张,胳膊一抖。
是那张许思思提起过的全身照。
“……”谢行之扶额。
他用力闭了闭眼,将照片和所有东西全部还原放好。
好半天过去,他锁上抽屉,重新拨通某个项目负责人的电话,决定投入到工作里:“你们这个小组所有人一分钟后到会议室集合,开个短会。”
晚上,临近晚饭时间。
中午那一餐被谢安珩哄着吃得太饱,谢行之还没什么饥饿感。
但他经历完手术,又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身体底子还是没有从前那般硬了,一下午高强度工作让他有些困倦。
刚好这间办公室当初设计时就布置了休息区,一年过去谢安珩也没有挪走那两张小床。
谢行之关了落地窗的大型遮光帘,室内顿时昏暗下来,疲惫感更加席上心头。
他将自己从轮椅撑起,躺在小床上休息。
闭眼小憩了将近二十来分钟,正在半睡半醒之间,谢行之感觉到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除了他以外,知道这间办公室密码还能随意进出的人只有一个。
谢行之实在惫懒,没打算睁眼。
进门的人似乎没料到他在休息,关门的声音明显比开门时刻意放轻了不少。
谢安珩轻悄悄走近。
隐约察觉有衣摆扫过他身侧的指尖,接着窸窸窣窣响起衣料摩擦的动静。
谢安珩在他身边坐下了。
食指尖端覆上一抹温热。
谢行之没动弹。
这种情况下还想睡觉显然是不可能的,谢安珩的举动出乎他意料,想想又好像合情合理。
就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偷偷这样做过,他这两天不是第一回在对方面前睡着,谢安珩这熟练的动作,看上去都不像是第一回做这种事。
谢行之保持均匀的呼吸,一副陷入沉睡的模样,想看看这小孩要做什么。
带着薄茧的手指从他指尖一路轻抚到手背,又顺着胳膊滑至他颈侧脸颊,停住不动。
倒也不算多么出格的举动。
看来谢安珩也没他想象中胆子那么大,发烧那天算是给他壮胆了。
哪知道这个念头都还没来得及在他脑海里停留两秒钟,乖乖坐在他身侧的人站起来,单膝撑在了床边。
这张小床是单人休息用的,不如家中的床那样牢固,被他这么一按,立刻就陷下去不少。
紧接着,温热柔软的触感吻上他额头。
随后是眉心。
再是鼻尖。
跟进行某种虔诚的仪式似的。
谢安珩在他面前停留了许久。
他都能感觉到前者极尽控制的呼吸。
终于,热源向他唇上靠近——
谢行之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一把将他胸前的领带拽着推住。
谢安珩浑身一震,长睫掀开,整个人几近弹射起步从床上跳起来,又端端正正站好。
“我……”他满目惊慌失措,“我只是……我想试试你体温低不低,好把暖气开高一点。”
“嗯。”谢行之将他推开,撑着身体坐起来。
在谢安珩以为他相信了他的胡诌时,谢行之抬手抹了抹隐约还有气息残留的唇角,抬眸:“所以试到我嘴上来了?”
谢安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