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侯、秦国公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关心青霉素的案子,但云禧就这么被封了公主,是不是太儿戏了?
如果云禧已经解决了天花的问题,封公主无可厚非,但问题还是没有啊。
皇上就这么封了,是不是太独断专行了?
不过,这里不是皇宫,而是顺天府大堂,不是争论这些事的地方,几人只能三缄其口。
林焕然在城外查看流民动向时与皇上相遇,知道他有把两桩案子并案处理的意思后,已经让人把钟青山和瑞宁堂的人带了过来。
是以,皇上一说继续青霉素的案子,一干相关人员就被带了上来。
宁泽清和王一鸣也到了,二人大礼参拜过嘉元帝之后,与云禧并肩跪在一起。
林焕然看向津门来的两名苦主,说道:“二位不妨先自我介绍一下?”
“大人,下官是津门的知州计正涛,死者是下官的嫡次子计文杰。”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开了口。
“草民是津门的大夫任双燕,计文杰便是……死在了草民手上。”另一个年纪更大的男子随后说道。
林焕杰问:“所以这位大夫是状告宁神堂的苦主吗?”
任双燕道:“启禀大人,是的。如果不是草民太过相信青霉素的药效,计文杰就不会走这么早,计大人要治草民的罪,草民不服,只好状告宁神堂。”
原来告状的还有同行。
云禧点点头,心平气和——不管是自以为的正义,还是有意识的自保,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林焕杰道:“任大夫,你把经过再讲一讲。”
“十天前,草民……”任双燕把计大人的儿子青霉素过敏的经过讲了一遍。
计大人的儿子是肺结核合并细菌感染患者,病情比较严重,任大夫便结合青霉素使用手册,对其进行了青霉素注射治疗,因为过敏反应延迟,导致其因青霉素过敏而死亡。
林焕然道:“不过十天,就有三名病人因青霉素而死,宁老先生有何话说?”
柿子捡软的捏,他不问云禧,直接问宁泽清。
宁泽清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他拱了拱手,镇定自若地说道:“林大人,十天之内,青霉素也救了上百的病人。而且,青霉素使用手册上明确提出,如非必要不可使用青霉素,以及如果害怕延迟反应,可在两日后再行注射。”
林焕然有些不高兴,“宁老先生的意思,活了大部分人,就可以不管小部分人的死活了吗?”
云禧道:“林大人的意思是,死了几个人,就不管大部人的死活了吗?”
林焕然哑口无言:“这……”
计正涛怒道:“看来这位就是云大夫了,年纪轻轻,心肠却很恶毒。你能有今日,就靠踩着像我儿一样无辜惨死的病人的尸体爬上来的吧。”
云禧道:“计大人,我非常同情令郎的遭遇,但每一针青霉素,都曾签下免责文书。您是知州,应该比我更懂律法。”
计正涛抬手指向她的鼻尖,“我是签了免责文书,所以青霉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杀人不偿命了吗?”
云禧道:“计大人知道青霉素可能会杀人,但计大人还是签了文书,这是为什么呢?计大人是想光明正大地杀死令郎吗?”
“你……”计正涛气得浑身直颤,却找不到有力的辩词维护自己的立场。
大堂上安静了片刻。
建平长公主凝视着云禧,目光中透露的情感极为复杂。
嘉元帝和其他勋贵似乎陷入了沉思。
只有云璟与众不同,他先是用一种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云禧,然后陡然转换成鄙夷,在计大人和林焕然等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靖安侯开了口,“皇上,老臣有话要说。”
他是皇后的父亲,也是嘉元帝的岳父,嘉元帝不能不给他面子。
嘉元帝问林焕然,“林大人以为如何?”
林焕然拱手道:“皇上,此案非比寻常,臣想听听多方面的意见。”
嘉元帝颔首,“靖安侯请说。”
靖安侯道:“皇上,老臣以为,既然太医院和宁神堂未彻底掌控青霉素的药效,就不该仓促推出此药。只要推出来,大夫就会用,用了就可能有人因此而死,短期内可能死的人不多,但积少成多,时间长了,数目一定会非常可怕。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确与杀人无异。”
嘉元帝和林焕然等人一起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们担心的。
林焕然问云禧,“云大夫怎么说?”
云禧道:“皇上,林大人,不用青霉素死的人更多,肺结核合并感染细菌的患者,梅毒患者,重度风寒久治不愈的患者,伤口感染的患者……不用积少成多,每年死个成千上万不成问题。”
年轻的女子虽然跪着,但腰板挺直,神情泰然自若,声音清脆,不徐不疾,风骨卓然。
建平长公主微微点了点头。
云璟竖起了大拇指。
林焕然看一眼嘉元帝,又看了看几位勋贵,这几位都在蹙眉沉思,便看向了计正涛。
计正涛道:“所以,活的人该活,如吾儿一般的就是该死吗?”
云禧道:“计大人,大夫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药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