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殷晓旭被拘,贺丽雅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卡被冻结了,出门会被邻居指指点点,儿子说同学们议论纷纷,连那些奢侈品柜姐都不给她发新品广告了。
贺丽雅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天天盼着殷晓旭回来。
她盼望那么久,等到的是法院的查封。
“按照规定,我们必须把房子封锁起来。抱歉,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贺丽雅急了,“不是啊,律师说查封也能住的啊。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她费劲巴拉把律师叫过来,律师了解以后,也给她说了抱歉,“对不起,这是正常的办案流程,我无能为力。”
贺丽雅无奈,“好吧,我收拾东西……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被抓的是我老公,不是我,我应该有权吧?”
贺丽雅想上楼收拾东西,发现警察亦步亦趋就不干了。
“对不起,我们也是按照规定办事的。我们要对这栋房子进行全面的搜查,只能让你带走私人物品。你收拾好了,还要让行李箱过一下安检。”
贺丽雅彻底绝望了。原来想着拿走殷晓旭藏在衣柜里的现金,撑一段时间的。现在被盯着,别说现金了,带盒饼干都要拆开检查。
贺丽雅最后带走的是一箱衣服,还有儿子的学习资料。
她无处可去,给傅晗打了电话,希望傅晗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给个住处。傅晗压根不听她的电话,叫个助理打发了她。
贺丽雅走投无路,彻底不要脸面,叫来了记者一块去海洋公园堵傅晗。
记者不就想看豪门恩怨吗?她好好演。傅晗心软给钱最好,傅晗不吃她这一套,狠心到底,她也能问记者要一要好处,说不定还能制造舆论,替殷晓旭伸冤。
剧本写好了,摄影就位了,情绪也酝酿好了。
贺丽雅才要哭,被俞子语打了岔。
她一时忘了自己在卖惨,把手里那串大土豆摔到地上,狠狠瞪去,“我不吃!我来找傅晗的,你走开!”
俞子语愣了,而后就抿紧唇做出委屈的表情。低头,蹲下,用发颤的手轻轻捡起那串无辜的土豆,声音哑哑的分明是哭腔。
俞子语要哭不哭的,更显得委屈无助,“对不起,我只想帮帮你。”
贺丽雅真是惊呆了。
这个戏,比苦练两天的她好多了。
周围的人被俞子语的情绪感染了,开始站队。
“心疼土豆串。不吃就不吃,砸什么啊。”
“这女人跪着撒泼,真稀奇。”
“她到底想干嘛?”
“谁知道。哎,那边有人扛着摄像机,不会是网红团队作秀吧?”
贺丽雅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办。她扭过头,看一看自己找来的记者,记者也是急得直冒汗,用指头在脸上虚划两道,示意她继续哭。
是啊,人都到这儿了,只能继续演戏了。
贺丽雅回过神,扯着嗓子再嚎,“傅晗,我求你放过我们母子吧!我们真的不知道你舅舅做了什么!你不认我这个舅妈,没关系,可你表弟才14岁,明年就要中考了,真的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啊!”
她哭嚎着,自认为真情实感。
围观群众也有几个人信了。
“傅晗?那个苏醒的植物人?”
“嗐你的信息太落后了,现在他不是植物人了,还报警抓自己的舅舅。”
“真狠啊,舅舅一直照顾他,做善事帮他积德,他醒过来就翻脸不认人了。现在舅妈跪在他面前,他看都不看一眼,就关心自己的对象。”
“啥?那个学生是他的对象?”
傅晗走到了俞子语的身边,扶一扶,“没事吧?”
俞子语站起来,就乖乖挨到傅晗身边了,“没事,可是……”
俞子语望向贺丽雅,一脸为难。
傅晗也看了过去。
贺丽雅逮住机会,挪挪位置,一把抓住傅晗的裤脚,“求你了,帮帮你表弟吧。”
不远处,记者举起了相机,等着抓拍一张矛盾满满的照片:只要傅晗皱眉头,只要傅晗踢开贺丽雅的手,他就能借题发挥写出一篇豪门恩怨的爆文。
可是,傅晗旁边有一个又碍事又抢镜的俞子语。
俞子语听完贺丽雅的哭诉,认真问,“表弟为什么不住校呢?住校更有助于复习哦。”
贺丽雅表情一僵。
住校?那是最豪华的私立中学,一家家都用大别墅养着自己的宝贝孩子,接送放学让豪车排满一条街,都成了A城著名景点了。
在这样的学校里,只有靠着成绩进去、家境普通的学生才会住校。贺丽雅实际上是破产了,表面还是强撑着,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富回去了。她才不让儿子住校,自降身价。
贺丽雅看不上学校宿舍,但还是在众人面前装一装,叹叹气,“唉,宿舍不够,学校不允许……”
“不会吧?”俞子语拿出手机,“我问问。”
贺丽雅懵了,“你、你要问谁?”
“校长啊。我以前也是耀辰中学的,跟校长还是挺熟的。我帮你说说,他可能会帮你儿子安排宿舍的哦。”
“别!”贺丽雅阻止,“我们付不起住宿费的。”
俞子语眨眨眼,“可以申请补助啊,这个我也可以帮你。”
贺丽雅听到补助,更是面如土色。
当年,家里保姆的儿子想上耀辰中学,秉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想法递交了补助申请。申请交上去,班主任知道了,教导主任知道了,校长知道了,就连家长协会的那些人也能听到风声。
家长协会大都是富太太,闲来没事就喜欢说闲话。殷晓旭被捕,她已经饱受非议,扛不住申请补助引来的唾沫星子啊。
贺丽雅真的着急,不跪了,直接跳起来抢手机,“不行!”
她只是自以为凶狠,没抢着手机,更没碰到俞子语一点。
傅晗迅速护住俞子语,往后稍退,看她的眼神很是冰冷。
贺丽雅吓了一跳。
另一边,在拍摄的记者也吓了一跳,在心里骂咧:贺丽雅干什么呢?气势汹汹的,惹怒傅晗有什么好处?现在傅晗叫人动手就是正当防卫,占上风了!
贺丽雅回过神,对上周围人不赞同的目光简直是浑身发虚。先动手就是理亏,那些个倾向于她的人见到她这一副凶狠的样子,迅速倒戈,在那儿指指点点。
贺丽雅听到两句刺耳的话。
“她是来讹人的吧?”
“不止,她还叫了人拍摄。为了红什么脸都不要了,啧啧啧。”
贺丽雅知道没必要演下去了,擦掉眼泪,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好,你够狠,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了……”
“噢。”俞子语反应很快,“那不说啦,拜拜。”
贺丽雅硬生生被打断,咬牙切齿的劲儿就这么泄了。她不甘心,瞪大眼睛想要再说两句,却看到俞子语拉着傅晗走了。
“大土豆好吃哦!老公,你不试试吗?”
“不了,你吃。”
贺丽雅气急,大声再骂,“傅晗,你这个狼心狗……”
俞子语却拿起了店家的扬声器,对着群众说,“对不起,刚才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打扰大家游玩的兴致了。我请大家吃零食,半小时内全部免费,每人一份,自由点单!”
围观群众欢呼一声,过去排队。
贺丽雅愣愣看着大家往前跑,还被撞了一下。之前,她站在中间,是众人的焦点,这会儿完全敌不过免费零食的魅力,从C位沦落到无人关心的角落。
记者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算了,我们还是有新闻可以写的。”
“真的?”贺丽雅一下子期待了,“你拍到了什么好照片?”
“拍到你为了土豆跪下的样子。豪门太太为大土豆串下跪……这个标题也很有意思的。”
“……不许写!你敢写,我就把你告上法庭!”
记者还是怕惹麻烦,想想贺丽雅的疯狂就打消了念头,“不写也行,你接受采访,说一说殷晓旭的事。”
贺丽雅为难,“警方还在调查,我不方便多说,而且我老公叫我不要乱说话的。”
“这不行那不行,我们只能终止合作了。你今天就从酒店里搬出来吧。”
“等等。”贺丽雅哀求,“多一天嘛。”
“你要住就自己付钱。从周四开始算,你已经住了三天两夜了。房间费是我申请的新闻经费,你不给我新闻,我才不供着你。”
“你总要给我时间收拾下吧?明天我就走。”
“哟呵,你不是豪门太太吗?还在乎那几件过季的衣服啊。收拾什么啊,以你的身份不是直接扔掉换新的吗?”
这个记者发现没有新闻可写,不再客气,阴阳怪气地嘲讽着贺丽雅。
贺丽雅哪里受过这气,怒了,“不住就不住!这么破的酒店,我还不稀罕住呢!”
“行,你快回去退房。”
“你呢?你带我来,就要带我回去啊!”
记者甩开贺丽雅的手,冷笑说:“我留下来领小吃啊!傅晗他们比你大方多了!”
贺丽雅差点被气死,瞪着记者的背影老半天才扭过头,蹬着那一双磨脚的高跟鞋慢悠悠地走向海洋公园的出口。
俞子语说要请客,不全是为了堵住贺丽雅的嘴巴。他还有点补偿其他人的意思。一路带着保镖走过来,买个小吃就不让人接近,确实太打扰人了。
他放话出去,就让小吃店的老板开做,“记我……老公的账上。”
他豪迈完了,才想起来自己花的是傅晗的钱,再看看排队的人群就是一哆嗦:按这趋势,傅晗要花好多好多钱啊。
俞子语心虚望过去,“老公,你破费了。”
“没事。”傅晗摸摸他的头。
俞子语抱过去,“呜呜呜你真好。”
傅晗回抱,搂得紧紧的再在耳边来一句魔鬼低语。
“他们吃的没你多。”
“……”
俞子语抬起头,委屈地看着傅晗。
傅晗轻笑,揉乱俞子语的头发。
“哼。”俞子语不乐意了,松开手跑开了,“不理你,我去帮老板的忙~”
傅晗看着俞子语欢脱的背影,不阻止,只让保镖跟进。自己没有跟上,走到一边,问问洛恺调查的进度,“怎么样了?”
“贺丽雅找的是大瓜新闻的记者。这次效果不理想,他们闹崩了。贺丽雅准备搬出酒店,记者……在那儿领小吃。”
傅晗皱眉看去,在人群中真的捕捉到那一个曾经扛着摄像机猛拍的记者,“他危险吗?”
洛恺摊手,“我觉得俞子语才是危险人物。你看,他又抓着人聊上了。”
因为赠送的小吃是任选的,大家会在摊位前面犹豫一下。俞子语不会做小吃,就帮别人参考下,逮着人就能聊。
“要不要试试大土豆?噢,你怕长痘痘啊,那就吃绿豆沙吧。绿豆清热解毒。对了,绿豆沙可以要不加糖的哦,不加糖也挺好吃的。”
“小朋友你好啊,喜欢皮卡丘?那我们剪刀石头布,你赢了就送给你好不好?这位是姐姐吗?啊是妈妈啊,这么年轻,我都没看出来。”
“阿姨你别站着,坐一会儿。你要什么,我给你拿过来?哦,要问问女儿啊,她在哪里?旋转木马?好玩吗?在哪里啊?”
傅晗看笑了,“真能聊。”
洛恺悠悠叹口气,“是啊。不过也有好处,俞子语靠这一张嘴就把贺丽雅赶走了,效率比保镖还高。”
“嗯,小话痨挺厉害的。”傅晗嘴角上扬,话里有了一丝得意。
洛恺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无情点破,“能笑就笑吧。半小时后,他就回来烦你了。”
傅晗注意到俞子语在移动,“不用半小时。他过来了。”
洛恺本不想当电灯泡,想到傅晗的得意脸又留了下来,“我看看他怎么烦你的。”
“老公~”俞子语上来就是甜甜的叫唤,“我回来啦。”
傅晗点点头,“累吗?”
“不累。对了,那个蓝色衣服的阿姨的女儿在游乐区,看到贺丽雅往北门走。贺丽雅把自己走瘸了,提着一双鞋在跟观光车说要包车,不愿意跟其他人坐一辆,引起好多人的围观哦。”
傅晗冷笑,“她活该。”
“嗯!游乐区有过山车,我们去玩好不好?我好久没坐,都忘记坐在上面是什么感觉了。不过我记得一部动漫,车子过山洞,上面某个人就死了哎。那个画面好神奇哦……”
就第一句话是正事,其他都是散发的感想。
傅晗没打断,由着俞子语叭叭叭。
洛恺在偷笑:哈哈哈果然被烦了,好惨。
傅晗也就听了两分钟,发现俞子语没有停下的趋势,就低了头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俞子语懵住,不再叨逼叨了。
洛恺看傻了:还有这种操作?
傅晗搞定了小话痨,转眼一看发现发现洛恺还呆呆盯着。他不爽快了,把老婆护在怀里挡一挡,“有事吗?”
“没。”洛恺马上说,“我走,你们继续。”
俞子语缓过神来了,眨眨眼,“老公,你为了赶走洛恺,故意亲我的吗?太突然了,吓我一跳。刚才有没有人看到啊?这里好多小朋友,我们这样不大好吧……说到小朋友,那边有个小可爱送我贴纸,你看,是星星的。”
又开始说说说了。傅晗叹气,提醒一句,“你刚才说想坐过山车?”
“对哦,差点忘了。你要不要一起坐?”
傅晗觉得自己还是要陪一陪的,答应,“嗯。”
正好,发放免费小吃的半小时要结束了。俞子语跟其他人打个招呼,就拉着傅晗去找过山车所在的游乐园。
游乐园入口,也是乌拉拉一片人。
俞子语惊了,“不会要排队进去吧?我们的VIP可以免排队吧?”
带路的导游也觉得奇怪,“不对啊,我没听到限流的通知,而且排队哪里是在入口排的?每个游乐设施都有专门的排队区。你们等等,我去打听一下。”
俞子语不大想等,“就这么几步路,我们上去看看?”
他拽着傅晗想上前,却发现拽不动。
傅晗定在原地,将直勾勾的目光投向了人群,“别去,有汽油味。”
“汽油?”俞子语努力吸鼻子,只闻到了一点点,“有一点。老公,你鼻子好灵哦。”
傅晗没说话,拉着他转身就走。
平常牵手,傅晗都不使劲,虚虚握着还时不时用指尖摩挲着,极尽暧昧。这一次,傅晗忽而没了耐心,紧紧扣住,让俞子语感觉手被抓得发疼。
不光手疼,傅晗拽着他往前走的力道十分蛮横,还让胳膊也难受起来了,
俞子语委屈,撇嘴撒娇,“慢点嘛。你急着去哪里啊?”
傅晗说了句,“回家。”
“这么快?我还想去鲸鲨馆拍几张照片呢……”
“下次再说。”
下次?他们来了不到两小时,就下次了?而且他们呆的这两个小时也没玩什么,不是在吃在走路,就是跟贺丽雅斗来斗去,一点乐子都没有。
俞子语不明白傅晗怎么了,细想态度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
好像是因为汽油味。
俞子语忽而意识到汽油味会让傅晗想到那一场车祸,明白了,等到导游跑回来就主动说,“我们不玩了,要回家了。”
导游竟然松口气,“好吧,我正想告诉你们坏消息。前面有两辆观光车撞……”
傅晗听到“撞”字,眉头一皱。
俞子语知道不礼貌,为了傅晗还是强行打断了导游的话,“我们不坐观光车,坐自己的车子就好了,你看,车子已经开过来了。对不起,我们先走了。”
导游发现他们着急走,也没强行说下去,“好,我送送你们。今天的VIP服务暂时停止,下一次你们有时间就说一声,我们一定好好准备,给你们更好的招待。”
“好的,谢谢,”
车子开来了,傅晗打开门,先把俞子语塞进去。塞好了,还拉了安全带帮忙系上,还费心调整到不松不紧的状态。
看来真是车祸的阴影啊。
俞子语小心翼翼地说,“别担心,我们会顺利回家的。”
傅晗反而皱皱眉,看向他的目光颇为复杂。
俞子语愣住了。
是他说错话了吗?
原文对那一场傅旬主导的车祸着墨不多,只说一个司机发了疯,开了卡车撞向傅晗和傅晗的妈妈殷晓月所在的轿车,顶到路边,不减速反而踩油门想把轿车挤压变形。
幸好,轿车的质量不错,加上旁边有傅家的车子想要救人,铤而走险把肇事者的卡车给撞开了。前座司机当场死亡,后座的傅晗和殷晓月都没有缺胳膊断腿,完完整整被救出来了。
傅晗严重是因为撞到了头,殷晓月死亡,是因为路边的栏杆冲破车窗戳到身体里,当时还好,抢救的时候大出血,没挺过来。
俞子语看过原文的描述,看过一些车祸的视频,可自身没经历过真无法体会傅晗的感觉。他想来想去,觉得是他那句安慰太轻飘飘了,对鬼门关走一遭、挣扎两年才醒来的傅晗来说没有任何安慰的作用。
傅晗也确实没感到安慰,不说话,自己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就开始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