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湛拿过那一支箭,轻轻掂了掂,道:“待回去之后,我再叫人彻查此事,若是揪出了幕后之人,必然要他付出代价。”
话到最后,声音冷肃,如冬日的萧杀寒风,透着锐利的锋芒。
……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四周安静无比,赵曳雪能听见有细碎的雨滴声音传来,一下一下的,她看着北湛拨弄火堆,火星子腾起来,不时发出噼啪的轻响。
她忽然问道:“会有人来找我们么?”
“会,”北湛把树枝放下,轻轻揽住她的肩,道:“晏一和林康会来的。”
赵曳雪靠在他的怀中,仰起头,突发奇想道:“山谷底下这么大,你说他们会不会很久以后才找到,说不定那时候我们已经化成了两具白骨,就像现在这样紧紧抱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北湛摸着她的脸颊,有些好笑,道:“我会养活你的,怎么会化成白骨?”
赵曳雪想了想,道:“那就变成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路都走不动的那种。”
北湛便道:“倘若是那样,此生共白首,便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了。”
赵曳雪仰头看着那双略深的烟灰色眸子,似有温柔流淌在其中,她道:“那我们就不出去了,在这里厮守到白头。”
然而,他们毕竟并不可能真的在此处老去,赵曳雪生了病,虚弱无力,浑身滚烫,到深夜的时候,人都有些迷糊了,沉沉地昏睡着,模糊中听见北湛在叫她,语气担忧焦急,她没什么力气回答,只好用手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手心,以示自己还醒着。
但是她终究不敌那沉沉的困倦和疲惫,又陷入了昏睡之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赵曳雪听见北湛叫她的小名,她有些着急,却只来得及动了动小指,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这于参加此次春猎的所有人来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太子殿下竟然掉到悬崖下面去了,生死不知,安庆帝下了圣旨,命所有人都去山谷里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时间,引得人心惶惶。
晏一和林康带着御林军侍卫下到山谷,北潇潇也非要跟着,不只是她,但凡腿脚还灵便的,就没有人敢不来,且不说太子殿下是不是被人暗算的,这个节骨眼不来表忠心,岂不是招皇帝的眼么?
别管最后能不能找到人,但是姿态一定要摆足了。
众人举着火把列队而行,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黢黑的山林,如同一条长长的火龙,远处不时传来呼喊之声,从上午一直找到现在,体力弱一些的都吃不消了,只是无人敢叫累,咬牙支撑着。
北潇潇也走不动路了,脚底被磨出了泡,一瘸一拐的,但是她能忍,一声不吭,还是林康注意到了,回过身来道:“殿下,你不如在这里休息吧,属下派几个人跟着你。”
北潇潇却是个倔脾气,道:“我还能走。”
走是能走,但是她毕竟年纪小,脚程不及青壮男子,没一会就会落在最后面,深山老林里什么都有,林康还得分暇照看她,万一出点什么岔子,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摘的。
正在林康为难之际,旁边悠悠传来一个声音,道:“这种节骨眼了,就不要给人拖后腿了。”
北潇潇听了,怒目而视:“你说谁拖后腿?”
说话的人正是贤王北业,他甩了甩湿透的袖子,语气倨傲地道:“说你,你跟来有什么用?”
北潇潇厌烦地看了他一眼,气道:“我来找我皇兄,倒是你,你来有什么用?你根本没想找皇兄!”
北业确实是跟来看热闹的,他若不来,恐怕会招人口舌,父皇那边不好交代,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如今被北潇潇拆穿,他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道:“你可不要乱说话,我是真心盼着早些找到太子殿下的。”
他面上带着笑意,神色轻松,与他的话截然相反,北潇潇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有心想骂他两句,但是时机不对,她也懒得和这个讨厌的人吵,遂用力地哼了一声,看向北业身旁的陆秉文,道:“一丘之貉,狼狈为奸,不管你们安的什么心思,只要皇兄还活着,他就永远是太子!”
她心里门儿清,北湛坠崖的事情太蹊跷,保不住有多少人正在心怀鬼胎地算计着呢。
北潇潇翻了一个白眼,忍着痛大步走到前面去了,北业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冷哼道:“黄毛丫头。”
他说这话时,眼中闪过阴鸷的意味,旁边的陆秉文开口道:“没必要与她一般见识。”
北业嗤笑一声,道:“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呵……”
他话中的未竟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得懂,陆秉文自然不例外,但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声提醒道:“人多耳杂,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