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珏是在回去的路上被侍卫带走的,赵曳雪跟着晏一到了中堂,只见里面灯火通明,门口有士兵把守着,戒备森严,堂上站了许多人,烛火影影绰绰,将人影投在墙上。
李珏站在堂下,身形看起来更加瘦削了,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就好似一根细竹竿儿挑了衣裳似的,风一吹就要倒。
他的脸色煞白,满眼都是惊慌,见了赵曳雪来,忙唤道:“阿雪!”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赵曳雪身上,尤其是最上方的那一道目光,沉沉的,叫人无法忽视。
赵曳雪朝堂上望过去,北湛穿着深色的常服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他的眉目俊美,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只这样淡淡投过来一眼,带着隐约的威势,让人压力倍增。
他的目光掠过瑟缩的李珏,最后落定在赵曳雪身上,薄唇微动,声音沉沉地道:“他方才去见你了?”
赵曳雪垂下眼帘,道:“是。”
北湛面上不动,语气却冷了几分,漫不经心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这话一出,李珏的神色倏然就变了,谁都能看得出他眼中的慌张,显然是有内情,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赵曳雪,空气不知不觉变得紧绷起来。
赵曳雪却十分从容,镇静答道:“没说什么,只是一些小事。”
一个将士嚷嚷着逼问道:“什么小事,怎么不敢说出来?还要大半夜鬼鬼祟祟地密谋?”
赵曳雪不慌不忙,反问道:“是夫妻间的私房话,难道将军也要听吗?”
那将士顿时一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反而是上方的昭太子开口了,声音冷冷地道:“孤倒是想听听,你们的私房话。”
李珏刚刚才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又紧张起来,频频去看赵曳雪,生怕她说出点什么。
面对如此多的目光,赵曳雪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北湛,道:“我与李郎是夫妻,我才遇险回来,他作为丈夫前来关怀我一句,应当没有错处,不知他是犯了什么事情,让殿下如此兴师动众?”
北湛表情阴沉,道:“孤怀疑他与前几日梁人夜袭之事有关。”
赵曳雪坦然直言道:“当然有关。”
众人皆惊,而李珏的面孔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透着掩饰不住的张皇失措,却听赵曳雪道:“梁人夜袭,目的不正是为了要掠走他么?当然与他有关。”
北湛紧紧盯着堂下的赵曳雪,在灯烛光芒的映照下,那双略深的烟灰色眼瞳透着彻骨的寒意,他缓缓沉声道:“孤的意思是,他或许在与梁人密谋。”
一字一顿,不给赵曳雪任何狡辩的机会,任谁都能听出昭太子话中隐藏的怒意,堂内的气氛一时间紧张得近乎凝固,就连昭国的将士们都不敢吱声。
赵曳雪沉默片刻,别开视线,道:“此事我虽不清楚,但是殿下,万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
她话音一落,北湛便蓦然抬手,一道寒光迅速撕裂空气,擦着李珏的侧脸而过,发出咄的一声闷响,众人定睛细看,那廊柱上竟是牢牢钉着一把匕首。
李珏只觉得脸颊右侧划过一丝凉意,紧跟着刺痛不已,他伸手摸了一把,指尖是殷红的血,他吓得惊叫一声,手足发软,跌坐在地上。
“阿雪!”
赵曳雪正欲去扶他,却听北湛冷冷地开口道:“你要证据,孤自有办法。”
他说着抬了抬手,几个侍卫蜂拥而上,把李珏架了起来,往外拖去,李珏吓得拼命挣扎:“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朕!放开我!”
然而他的力气实在小,那几个侍卫的手如同铜铁铸就一般,牢牢地桎梏着他,李珏绝望之余,只得转向赵曳雪求助:“阿雪,救救我!阿雪!”
北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若寒霜,沉声吩咐道:“把他带下去。”
李珏被带出去时,犹在不停地呼唤赵曳雪,堂内一片安静,将士们面面相觑,看出来昭太子殿下心情不佳,所以谁也没敢先说话。
晏一把匕首取了下来,放回北湛面前的案上,道:“殿下,审问李珏之事,是由属下去办吗?”
北湛的眼睛仍旧盯着赵曳雪,像是不肯放过她的丝毫表情,冷冷道:“让曹卫学去审。”
曹卫学治军极严,在军中素有黑面阎王的名号,士兵们闻之色变,两股战战,但凡有人犯到了他手上,不掉几层皮休想脱身。
北湛这命令,显然是要治一治这位旧梁的小皇帝了,晏一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暗地希望曹卫学下手轻一些,李珏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只怕捱不住几下狠的,就要一命呜呼了。
此事算暂时告一段落,众将士纷纷退下,最后空荡荡的堂上只剩下赵曳雪和北湛两个人,一坐一立,空气寂静无声,谁也没有先开口,沉默地对峙着。
在刚刚开始,赵曳雪的头便隐隐作痛,余光瞥见了案上的匕首,眼熟得惊人,她讶异问道:“它怎么在这里?你之前明明说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