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奋抬起头,笑容略有些凝固:“你是来问我二公志愿的?”
昨天,节目组给每个人发了二公志愿表,分声乐、舞蹈、RAP和创造四个方向,不少人已经约着选同一个组,期望能被分到一个队伍。
“不是。”乔稚欢前行两步,扬起手中的一叠纸张,“奸商电脑最后修改时间六点一刻,你离开练习室的时间七点。选管手机放伴奏的文件夹最后修改时间六点半,你还给她的时间七点过五分。高畅手机放伴奏的文件夹最后修改时间七点二十,正是你抵达宿舍后的时间。”
手里的纸张被甩在桌面上:“是不是你做的。”
覃奋勉强撑着笑:“我平常的生活轨迹就是这样的,这些时间巧合没办法说明什么。”
乔稚欢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沉着脸望着他。
片刻后,他从纸张中抽出一张,啪地拍在覃奋面前。
覃奋脸色霎时一白。
纸上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它从窗外很远的角度拍摄,覃奋坐在桌前,只留下一个背影,而他身前对着的屏幕,纯黑色,不规则外边,正是奸商的电脑。
“彩排当天我就怀疑你了。不过碍于叶辞柯的面子,再加上一公舞台重要,没有揭穿。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覃奋,我要听你自己说,究竟是不是你。”
覃奋低着头,沉默半晌,忽然冷笑一声:“是我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你要昭告天下,告知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不用你广而告之,我活了二十六岁,勤奋刻苦地跳了二十二年舞,天天起早贪黑,最早到练习室,最晚离开,结果硕士延毕两年,舞团也考不上,一事无成……我给别人当棋子都被别人暗算。”
覃奋冷眼抬头:“你第一次遇见烂人么?乔稚欢。”
哗。
桌上的文件被乔稚欢迅速扬起,猛然砸了覃奋满脸。
覃奋猛然闭眼,被砸得一颤,而后下意识望向乔稚欢。
素白的纸张在对峙的二人中间纷扬,乔稚欢目光如电般盯着他:“自己都糟践自己,还指望谁尊重你?”
覃奋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等着他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谩骂,他甚至做好了被打耳光的准备。
这话比他想象中轻多了,甚至有点……规劝的含义。
乔稚欢站直身子,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平时和善剔透的眉眼中竟透出一种威严:“覃奋,你以为这些东西是怎么到我手里的?”
“你想给别人当狗,别人只会真把你当狗看!”
这话听得覃奋心头一刺。
他被带去见大橙娱乐副总裁彭强的那天,彭强揪着他的领带,陡然把他拉跪在地上,窄长的领带拍着他的脸:“想当我的狗?围着这桌子爬一圈!”
他一无所有,为了大橙可能的签约,他跪在自己的尊严上,绕着彭强的茶几打转。
那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分钟。
覃奋喉结轻颤,生生咽下了哽咽的冲动:“我知道。”
彭强安插他进来,窥探各人的密码、了解所有人的作息,想用他来对付乔稚欢。结果他只搞清楚了所有人的作息,不仅没窥探到奸商的密码,一公乔稚欢队还大放异彩。
看到那张打印出来的照片,覃奋瞬间恍悟。
他任务失败,当然是留不得,所以彭强出了后手——把他有嫌疑的照片透给乔稚欢,想借乔稚欢的手收拾掉他。
这一波,彭强自己隐匿在背后,前后招倒是连环,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到这里,覃奋忽然明白了乔稚欢进来的第一句话,“你该庆幸是我一个人来。”
如果乔稚欢来见他时带着队友,带着选管,甚至带着媒体……他可能已经彻底身败名裂。
覃奋干裂的嘴唇阖动,他隐约明白了乔稚欢的真实目的:“……为什么没彻底放弃我。”
乔稚欢反问:“你希望别人放弃你?”
覃奋静默片刻。
“……不是我。”
乔稚欢冷着脸,没接话。
“我是有错,但删除东西的人真的不是我……这张照片刻意选了角度,其实屋里还站了另外两个人。是他们动的手。”
“我不知道奸商的密码,我猜,他的密码和这张照片一样,可能是用高倍望远镜窥视到的。他们是想——”
乔稚欢忽然抬手,是个制止的姿势:“够了。”
覃奋立即止了话头。
见他打住,乔稚欢这才开口:“三个要求。一,以后彻底远离叶辞柯和我的队员;二,别再存任何想进我队伍的心思;三。”
他声音沉了沉:“这件事情,永远不要告诉叶辞柯。”
覃奋沉默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乔稚欢旋身离开,即将拉开大门时,他忽然冒出一句:“大橙那地方,吃人都不吐骨头,你还是掂量着点吧。”
门轻轻合上。
叮咚。
手机上冒出一条信息,正是大橙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之前交待的任务,还继续么?有没有拍到东西?”
覃奋盯着这行字,忽然切至相机连接APP,海量照片瞬间涌了出来。
有叶辞柯站在宿舍前,轻点乔稚欢的额头。
有叶辞柯和乔稚欢在灯塔上窝在一起。
有叶辞柯拦腰扛起乔稚欢淌过海水。
还有练习室里,乔稚欢睡熟后不自觉朝叶辞柯的方向依偎……所有照片全是偷拍角度,主角只有叶辞柯和乔稚欢。
手指在空中顿了顿,覃奋忽然全选照片,指尖悬停很久,忽然下定决心,点中下方的“全部删除”。
全部删除后,他还把“最近删除”立即清空。
操作完成之后,他才切回信息窗口,回复信息:“乔稚欢和叶辞柯之间很正常,没拍到什么东西。”
嗖,信息发出。
他知道,这条信息掐灭了他最后一丝苟活的机会。
他不敢去想大橙会怎么对付他,但这是他这个烂人活该付出的代价。
乔稚欢没走出几步,居然被意想不到的人截住。
阮思唤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目光幽深地望着他。
乔稚欢只当没看见,绕开他就往左走,谁知阮思唤也忽然向左,再度截住了乔稚欢的路。
乔稚欢皱眉:“你故意换走奸商,现在还想和我说什么?”
阮思唤:“……我换走他,只是以为你不顺意,就会早点回去。”
乔稚欢没答话。
阮思唤:“即使当时是我不对,现在一公结束了,结果很好,叶辞柯也很好,你该玩够了,放心了,也该回去了吧。”
乔稚欢一脸抗拒。
阮思唤竟再跟一步:“难道你在这里当救星当上瘾了么?你忘记之前的我们了么?你要抛弃所有爱你的观众么?”
乔稚欢终于冷眼望他:“爱我的观众?我有么?”
阮思唤一愣。
乔稚欢不知道他穿书之后的事情,似乎有所误会,而且这听起来,像是打定主意不再回去了。
一股冲动骤然涌上心头,他猛地攥住乔稚欢的手腕:“你听我说。”
乔稚欢立即挣扎起来,谁知两人力气都不小,竟僵持不下。
忙乱间,乔稚欢注意到一个细节——阮思唤竟然没带手套,徒手接触他手腕上的皮肤。
……他不是个洁癖精么?
不是从不和别人触碰么?
他一晃神,阮思唤立即占了上风,谁知没出一秒,阮思唤忽然低吭一声,他不知被谁的手死死捏住,手腕已经被掐得青白,甚至腕骨处出现了可怕的凹痕!
叶辞柯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一把攥住阮思唤,强迫他放手。
阮思唤的手腕已经被掐得可怖,但更恐怖的是阮思唤的脸色!
他瞳孔紧缩,里面倒映着叶辞柯抓着他的手的景象。
阮思唤猛地惊叫一声,触电般松开乔稚欢,紧接着抑制不住地作呕,疯了般地甩开叶辞柯,直接冲去不远处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和巨大的干呕声。
乔稚欢惊诧地望向洗手间的方向,世上真有洁癖到这种程度的人?
可刚才阮思唤也素手抓着自己,明明毫无反应啊?
怎么换成叶辞柯就变成这样?
叶辞柯从洗手间挪回目光,有些忧虑地看着乔稚欢:“你先回我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