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要争的正是这一点。
萧评心里其实也愁,若是萧宁只考虑自身,以绝对的武力,和忠于她的人,将来登上帝位,并不是难事。
然,欲改男尊女卑之制,多少年刻入人骨X里的想法,更要让女X出头,显露于天下人面前,女人同样可以和男人一起治理天下,甚至治好天下。
这何其难!
这些话,萧评在心中有数,断然不会告诉萧颐的。
“过继,或是寻一个合适的人不好吗?”萧颐显然并不能接受这一切,急忙地冲萧评喊一句,亦是希望萧评可以将这番话传达给萧谌。
今日闹出的事,落在萧谌的眼里,或许会认为萧颐是有意为难于人了。萧颐并不想再去说得太多,只怕说得越多,越是惹人嫌。
心下一声轻叹,萧颐望向萧评,情急之下的冲上去,握住萧评的手,“大昌的天下得来不易,若引得众怒,叫天下人群起攻之,大兴之亡,前车之鉴,不可忘。”
萧评很是无奈,难道萧颐就看不到萧宁做了什么吗?
想到这里,萧评道:“阿姐,我们家的孩X,既有本事也有气度,平白无故将她打下的天下拱手送人,换作谁愿意?”
所指的我们家的孩X,萧颐总不会听不明白的,除了萧宁还能是何人。
“这个天下也是七郎的。”话是那么说不错,可萧宁打下这江山,亦是为萧谌而打下的吧,既如此,传不传到萧宁的手里有何干系?
于萧颐而言,这天下是萧家的,只要是萧家人的手里,这就依然是大昌的天下。
“五娘是女郎,比起男儿来,若五娘居于高位,必万般不易。五郎,你一向与七郎交好,你劝劝七郎吧!”萧颐亦是担忧萧宁的,害怕萧宁未必能做得好。
萧评道:“我支持陛下的决定。”
这话表明他态度,他从来都认同萧谌如此选择的。
萧宁这样的人,立下不世之功,若将来让别人凌驾于她之上,能不能容得下她立下的功劳都是未知之数。
赌一个人的良心,用萧宁的命去赌,倒不如干脆让萧宁上位!至少,生或死,萧宁占名份,名正言顺,想对她动手,她有功绩在前,又得民心,难!
“你怎么!”萧颐面露惊色,但又想起了萧评从来的行事风格,最终只好咽了回去,而萧评道:“阿姐,你只要安然处之,什么都不必多管,也什么都不必多问,外面的人,凭他们如何兴风作浪,都与你没有关系。”
萧谌也罢,萧宁也好,都不需要萧颐为他们出主意,想办法。
对萧颐的要求,一家X都是一样的态度,只要她不扯后腿就行。
萧颐拧紧眉头,垂下眼眸甚是不满道:“在你们看来,我便毫无用处吗?”
这个问题问得一针见血,萧评道:“阿姐以为呢?”
老实的回答,不过是让萧颐恨极罢了,并没有任何的用处。
萧颐若是不自知,执意再要闹事,最后,不过是寒了大家的心,到时候她的结局自不必言明。
问完后的萧评,神色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就好像在无声地告诉萧颐,人需得自知。
萧颐素日纵然再吵再闹,不代表她辨别不出身边的人对她是否还能容忍。
卢氏也罢,萧钤也好,最后都对萧谌所言皆不作声,便可见他们的态度。
如今的萧评,劝了半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萧颐若还想问些不该问的问题,他不想再回答,只能由着萧颐撞了南墙再回头。
萧颐咽下心中那份不愤,“我知道了。”
萧宁的人生,她是自己有本事的人,又有萧谌为她铺路,她何必操心。
“我送阿姐回府,正好见见外甥们。”萧评此番的来意算是达成了一半,还剩下一半呢。
无法从萧颐的口中问出为她出主意,请她入宫的人是何人,他便亲自前往萧颐的公主府查看。
“就不劳你了,我自己回去。”萧颐想起方才萧评沉下的脸,心里的坎没过去,并不想让萧评相送,萧评却道:“我去看外甥,顺便送阿姐而已。”
着实是不把萧颐气死不罢休是吧!
萧颐气呼呼地道:“想去就去,用不着打着送我的旗号。”
话说着直接拂袖而去,萧评并不在意,跟在萧颐的身后,在萧颐上牛车之时,伸手毫不避讳地扶萧颐上车。
萧颐还气着,挥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萧评不为所动,萧颐拂开,他便再扶上,一而再,再而三,直闹得萧颐都没脾气了!
“阿姐生我气亦不可伤了身X。”萧评末了加上这一句,萧颐道:“不想我气坏身X,你倒是别惹我生气啊!”
“唯有自家人才会直言不讳。阿姐且想,外面的人只会同阿姐说好听的话,阿姐听来果真没有任何感觉?”萧评确实不会保证不再惹萧颐生气,能说的仅仅只是人之亲疏远近,各人所存的心思。
萧颐半天答不上来,最后只能恨恨地道:“你们啊,一个两个都有理,就我一个没理。说不过你们。”
萧评无奈地一叹道:“阿姐心里也清楚,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为阿姐好。在阿姐听来,无论是伯娘亦或我们,说话极是不中听,就该把我们的嘴堵上。然这世上的人,哪一个不为一己之私。有私心并无不可,却不该无视他人之利。
“损人而利己,纵然得一时之喜,终究不会长远。阿姐,如今的我们萧氏坐拥天下,这非是一句虚言。若想坐稳天下,便不可失了公心。”
萧评一番大道理说来,萧颐瞪了他一眼,气是消得七七八八了,“我说一句,你便有无数的大道理等着我。不就是想告诉我,你们指出我的不是,都是为了我好。”
“难道阿姐认为我们会害你?”萧评又是不答反问,只管让萧颐自己体会。
萧颐说不出这等昧良心的话,最终只能把嘴闭上。
“阿姐请。”萧颐不气了,萧评连忙扶人上车,萧颐无话可说地坐下,而萧评命人从一旁牵过马,随萧颐一道家去。
各自送走了人,萧宁跟着萧谌一起离开萧钤的院X,并肩而走的父女,最能看清对方的神色,萧谌面对萧宁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儿,问:“怎么了,你怕了?”
收获萧宁一记白眼,萧宁道:“连老天我都敢跟他讨一个说法,我怕甚。只是姑母如此,怕是被人撺掇了吧。阿婆骂不听,劝不进,并非好事。”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忽视。
萧颐若说有多少的坏心思断然不会,但萧颐占了一样,贪。
不管为自身,亦或为了儿女,萧颐都想不劳而获,更希望能占尽便宜。
多少恶人一开始为的不过就是一个贪,贪些银钱,珠宝,女人,慢慢的,便再也控制不住,要的越来越多,最终无法收场。
萧宁自是不希望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萧颐吧,总是萧谌的亲姐姐。
萧谌庇护萧宁,这是为人父对X女的爱护;对于家人,萧谌亦是同样的心思,断然不愿将来有一日,竟然要对自己的亲姐姐动手。
“地位不同,人也会变。你姑母从前虽说总喜欢仗着你阿翁的宠爱,跋扈了些,却对我诸多爱护。
“你阿婆当着你的面喝斥你姑母的用意,想是你也明白。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得记得她是我们的亲人,能网开一面,便网开一面。”
萧谌说起萧颐对他的好,中心思想跟卢氏是一样的。
萧宁还年轻,将来这天下若到萧宁的手中,萧颐就得交给萧宁来管。
萧谌现在就算冲萧颐警告,若是将来有个意外,或是萧颐做下不该做的事,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选择保护萧颐。
这是自小长在大的情谊,萧谌断不会忘怀。
然萧宁不一样,与萧家的人相处不多,萧谌更了解女儿,莫看萧宁似乎平易近人,实则不然。
唯有她真正认同,放在心上的人,她才会费尽心思,拼尽一切庇护。
萧颐闹腾,越发不安分,在萧宁的心里只会落得一个贪得无厌,毫无底线的印象。
这样的印象最是要命!一但将来萧颐越界,萧宁为了大昌朝的威严,也会为大昌而选择采用最严厉的方式处置萧颐。
轻轻一叹,萧谌但凡想到这一点,如何也坐不住。
卢氏只怕也早就看出萧宁的性格,该软时软,该硬时萧宁连一丝犹豫都不曾,尤其一但叫萧宁视之为敌人或是后患,萧宁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阿爹,你这操心也太早了吧。”萧宁何等聪明人,立刻明白萧谌话中之意,连带着卢氏在内。
亦觉得过于莫名了些!
想想看萧谌正值当年,这皇帝最少也得当个三五十年吧,额,没准都不用她当女帝了!
这么一想,萧宁越发觉得,比起当不当女帝这个事儿,最重要的必须是如何提高女X的地位为重。
“有你在,你和阿婆都护着姑母,说句没良心的话,我就算和姑母的情谊不深,也确实不喜欢她如此糊涂,更不乐意她处处挑事。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总得顾忌你和阿婆。难道在你看来,你的女儿傻得可以,连长辈都不敬,这还什么都不是,就挑事闹事,自断大好前程?”
若是亲情无法说服萧谌,萧宁有的是办法,就从利己方面,还有大局。
为了一个萧颐惹萧谌和卢氏不喜,当她傻吗?
“若是此事换成你阿娘,她犯了糊涂,你管是不管?”萧谌之前的担心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听听萧宁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你和阿婆对姑母一般,劝了再劝,再让人盯着她些,最好把几个聪明人安排到她身边,让她多听人劝。”
管那是必须得管的,也得想方设法解决问题。
萧宁脑X转得飞快,一会儿的功夫,主意出来了。人不聪明,就寻几个聪明人看着些,千万不能再让她闹出任何事来。
“就不能拿出一点点对你阿娘的耐心,对待你姑母?”萧谌一听萧宁的话,亦觉得可行,是要弄个聪明人到萧颐的身边,看着些萧颐,最好劝着她。
但这个主意再好,也不如萧宁从心底里认同萧颐,能像对孔柔一般的对萧颐好。
萧宁这回只拿眼看着萧谌,且问问萧谌是不是要问这般傻的问题。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原本就不是一样的,孔柔为萧宁做了什么,萧颐又为萧宁做了什么?
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萧宁若是能一视同仁,才是更有问题吧。
这个,有些事情,纵然是作为亲爹,萧谌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再者,孔柔和萧颐确实没有可比之处,非把两者相提并论,好像,是有点过了。
萧谌一想通这其中的关键,易地而处,要是他处在孔柔这个被用来提醒萧宁的人的位置,能接受萧宁如此一视同仁?
摇摇头。人心都是肉做的,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靠血缘关系维持,相互间的相处给予,都应该是相互的。
“算了,是我说错话。”萧谌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老实的承认,但,萧谌道:“不要求你像对你阿娘一样对你姑母,只要你多手下留情,有时候莫太苛刻,这总行吧?”
这个要求确实不算是太过分,萧宁颔首道:“可以。”
萧谌抹了一把虚汗,有时候真是拿了萧宁完全没办法。脑X清醒的人,想忽悠岂容易。
“记得你叔翁、伯父他们的折X上也要署上你的名。”萧谌最后不忘提醒这一句,好让萧宁放在心上,不可胡来。
萧宁啊的一声,萧谌道:“啊什么啊,你得让人知道,你有一颗公心。”
之前萧宁为女X争出头的机会,那是为了天下,改公主之制,亦是为了公平二字。自然,连亲王之制也一并的改了,这可是开古今之先河。
亲王有分,再不是一视同仁,以叫朝廷奉养于无功于社稷之王,必为朝臣所称赞。
好事,萧谌岂能把女儿给忘了。
“我就别了吧。”萧谌是为萧宁好不假,但这件事还是她坑的伯父们。
虽然萧宁并不认为这件事她做得有何不对,但再跟吃了亏的伯父一起争功,多有不妥。
“你伯父们都不傻。”萧谌如此道了一句,你来我往的情谊,不是嘴上说说就成,还得在明面上。
“那阿爹更应该让姑母署名。”萧宁说的是真心话。这样的好事,第一个不能忘记的必须是萧颐。
对于一个没立功机会的人,像这样的事,能参与就应该多参与,狂刷好感才是正确的做法。
萧谌瞟了萧宁一眼,“不用你提醒。总之,让你写你就写。”
好事万万不能把亲生的女儿忘记,现在的萧宁就需要多几件这样的事情狂刷人好感。
萧宁老老实实应下一声是。萧谌往前走去,“清河郡主,你打算怎么办?”
最近清河郡主住在宫里,萧宁手把手的教人,端是尽心。
清河郡主也争气,本来就不简单的人,再受萧宁的熏陶,萧谌完全可以想像将来的清河郡主会变成什么样儿。
萧宁一顿,“这需要讨论吗?”
“以前是不需要,现在很需要。”萧谌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份东西,递到萧宁的手里。
萧宁一脸不解地接过,仔细一看,一向泰然处之的萧宁,读完上面的内容都傻了眼了,“不是吧?”
“这值得你惊讶?长沙夫人显然还是心下难安,因此才会有此提议。想必清河郡主这些日X呆在宫里,亦让人心生他念。
“况且,换作是你,你难道不乐意如此笼络于人?”
萧谌面对萧宁的诧异,仅是如此问来,将心比心,难道此事不可能?
“阿爹言之有理。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阿爹,咱们扪心自问,是不是我们家占便宜了?”萧宁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此时此刻,她只想发表这么一个意见。
萧谌瞪大眼睛,“能那么算?况且,你不是说清河郡主已有心上人。”
萧宁颔首,“各地将令阿爹也已经召回了,也就这几日该到雍州了。”
“这份奏疏,你怎么看?”人何时回来,重要也不重要,还是想想他们要如何解决眼前的事吧。
“婚姻大事,结两姓之好,长沙夫人所想,非清河所想,更非五伯所想,若是五伯愿意成亲,也不至于等到今日。”
是的,长沙夫人上书,竟然是请将清河郡主许配萧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