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珩听到来人通报,说他们草原上的猪出了点问题的时候,正在用葫芦瓢给院子里面的药材浇水。
离种下这些药材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有的植株都长到膝盖这么高了,当然物种使然,像那些矮的植株,也才巴掌大小。
自从莫少珩将这些药苗给各房都移植了一些过去后,整个镇北王府现在都变了一个模样。
道路旁边,绿油油,青丛丛的,跟一个凉京城中的小花园一样。
一开始,各房的人还有些疑惑,在院子里面种药材干什么?
不过,听说移植过来的,其中有地精,黄精,何首乌,甚至还有一点人参苗的时候,惊讶了好久。
这些药材可都是特别名贵的。
种就种吧,反正她们平时也是用来种种花花草草,还因为天气原因,老是种不活。
结果没想到,变成了现在这样。
走在小路上,两边都是绿植,时不时能看见绿植中一棵名贵的药草。
免不了要顿足欣赏一番,还和旁边的下人讨论几句。
“这地精苗怎么长得这么好?”
“可不是,听说这些地精都是生长在野外,平时都是去山里采,没想到现在我们院中,时不时就能看见一株,每次见着都觉得神奇,这可是好兆头。”
“恩,平时让人注意着,可别伤着了,也让人看紧些,莫要让人顺了去。”
想了想道,“不行,我得将它们记下来,心里得有数,不然少了都不知道。”
各房的人,竟然开始自己关心了起来,每天还提醒着,让院子里的人浇浇水之类。
由原来的种种花花草草,开始变成了种药材,而且,似乎这些药材比花花草草还好种活,也是奇怪了。
莫少珩那里,他得去看看草原上,猪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可是大投资,耽搁不得。
想了想,干脆将其他股东也叫上,要真出了问题,也得让大家都知道不是。
十几辆马车出了城。
结果一出城,正好遇到风尘仆仆回京的赵棣。
赵棣这一走就是一个月,莫少珩也只在每次大朝会上听到赵棣的一些消息。
应该是吃了一些苦,从赵棣身上直接能看到一些风吹日晒的痕迹。
这下好了,将赵棣也叫上,所有参股的股东也全了。
路上,莫少珩跑去赵棣的马车,“运河修得可顺利?”
赵棣点了点头。
工地上,主要由工部的匠师负责,他要做的也是让人管理着,调和匠师,官吏,工人,别闹出什么事来。
现在难民有了工作,有了饭吃,又有帐篷住,也算安分,只要别闹出什么酷吏鞭打工人的事情来,运河就能一步一步的修好。
现在想一想,他们北凉竟然要有一条运河了,还有些不可思议。
莫少珩又问了两句,“我给你的咸鱼,吃完了么?”
赵棣点点头,在工地上,吃食都清淡得很。
那些咸鱼倒成了好东西。
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而车外,知南和知北有些焦急,两人就这么呆在马车里,可别小别胜新婚。
还好没多久,穿得跟孔雀开屏一样的赵焰秋跑了过来。
这家伙一身的花纹锦袍,腰间挂着白玉和长剑,颇有些风姿。
赵焰秋:“你那些学生又在闹事了,非说别人种的粟不好。”
莫少珩:“……”
现在正是粮食收割的时节,一路上都能看到百姓将地里的粟米割成一捆一捆的。
赵景澄等学生也学着老农的样子,将粟放在手心一搓,搓出颗粒来,边看边放在嘴里爵。
有模有样的。
这样也就罢了,一群世家少爷,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但他们边爵别人的粟还边说别人没种好。
“肉都不够饱满,吃在嘴里没货,全是壳。”
“啧啧,去了壳都没剩下什么了。”
这不是当面埋汰人吗?
莫少珩赶紧去将一个个学生赶回马车。
今日的天气不热,甚至还有点微风。
十几辆马车排成一条线,一路上嘻嘻哈哈的,倒也有些乐趣。
赵景澄等人时不时要来问莫少珩一声,“我们的猪出什么问题了?”
莫少珩没有看到情况,哪里知道啊。
草原离凉京也就半天的路程。
等到了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和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帐篷围成的营地连成了一片,能看出明显的生活气息。
远处,围栏围起来的棚圈也排了好远,棚圈上也盖上了遮风挡雨的木板。
现在营地里面没什么人,棚圈里面也没有牲畜,应该被放牧出去了。
负责这里的管事迎了上来。
莫少珩直接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管事张了张嘴,“我也说不清,世子还是亲自看看。”
莫少珩“哦”了一声,这倒是有趣了。
带着人向营地外的草原走去。
为了保证营地的清洁,是不让牲畜靠近这里的。
也没走一盏茶的时间,眼前,才是草原上最大的改变。
赵景澄等学生,嘴巴张得都合不拢。
哪怕赵棣赵焰火秋也是心里一震。
他们府上负责牧场的管事,也有按时给他们汇报,莫少珩收购了多少猪崽羊崽牛崽到草原上,他们看了一眼,似乎也就那么一回事,数字而已。
但现在……
风吹草低,满眼都是看不到尽头的猪牛羊,一堆一堆,或者埋头吃草,或在打闹玩耍。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幕。
这一幕他们永远都忘不了。
真的,那画面太震撼了,眼中所见都是。
震惊过后,一群学生尖叫着就往前面跑。
“这就是我们的牧场?”
“都是我们养的?”
“妈呀,也太多了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北凉肥得流油。
“不行了不行了,我突然觉得我太富有了。”
“都是我们的。”
笑声随着风传得老远。
一看就知道,等它们长大了,得卖不少钱。
赵景澄等跑了过去,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但这些猪牛羊也怎么不怕人,只是挪动了一下,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甚至拿着青草去喂它们,它们都会自己靠过来。
将一群学生笑得缩着小脖子,高兴坏了。
莫少珩和赵焰秋赵棣也走上前,拿着草喂一喂,看着吃着自己手上青草的猪牛羊,居然十分的治愈。
有牧童跑了过来,看了看情况,这才离开。
这些牧童也和一开始到这的沉闷不同了,迎着风,跟在牛羊后面撒欢,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脸上的笑,是那种孩子单纯的笑容,是真的自由自在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也是草原上的一大变化。
莫少珩这才将目光移动满地的猪身上。
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得道,“也没觉得长得奇怪。”
结果,赵景澄等围了过来,“奇怪的,猪不是长这样的。”
莫少珩:“……”
赵景澄还拉着一头猪,扯着耳朵,“你看看这猪的脑袋,都长成方形了,肥头大耳的,猪可不是这样。”
“这有这猪身体,妈呀,它怎么长得这么粗了,跟水桶一样,都圆了。”
“还有这腿,跟树柱子一样。”
“猪不都是干瘦干瘦小只小只的嘛。”
旁边的管事也道,“这才养多久就这么大了,比别人养了一年的猪还大,着实吓人,我实在有些担心怕是出了什么妖孽,这才不得不让人通知世子一声。”
莫少珩:“……”
赵景澄还在那扯着猪耳朵,“难道真成精了?这……难道是头猪精?”
莫少珩弹了一下赵景澄的脑门,“胡说什么。”
他这才想起,北凉的猪的确长得“干练”了一些。
和他们现在养的肥嘟嘟的猪,是有些“不一样”。
猪如果不阉割,是会强烈抑制生长激素的分泌的,体型差距的确比较大。
莫少珩说道,“没事。”
“继续养,还能长得更大,等过年的时候差不多才算长够。”
管事都吞了一口口水,“还……还能长?”
妈呀,那还是猪吗?
莫少珩点了点头,“大致能长到一百五到两百斤。”
然后又是一笑,“我当初不就给你们说过,用我的养猪秘诀养大的猪,肯定赚钱。”
众人:“……”
难怪莫少珩非得顶着他们的质疑,也要将收购来的猪都阉割掉。
原来都在莫少珩的预料之中。
不过,莫少珩一个名士,哪里来的这么奇怪的偏方。
赵景澄等一脸问号,什么养猪秘诀啊?怎么就是不肯告诉他们。
莫少珩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真出了什么问题。
难得来草原一趟,自然要玩个够。
赵景澄这少年似乎特别喜欢小动物,又跑去牵小牛犊。
现在已经不能称为小牛犊了,半大的牛犊已经能看出一些体魄来了。
一群小牛走在一起,悠闲的圈着尾巴,看上去也颇为壮观。
还有遍地的小羊,比起猪和牛,它们就活泼多了,叫得咩咩的。
逗得一群学生笑趴在地上打滚。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开心。
面向草原,似乎连心胸都广阔了一点。
这些学生的府邸跟来的管事,也是笑呵呵的,怎么看他们的牧场应该都有得赚。
他们这次的投资,看样子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好些。
心中还在想着,早知道当初多投一点钱,也能多分一点那什么股份。
他们真的完全不用超心牧场的事情,等着收钱就行,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等赵景澄等学生,在草原上跑得疯了,玩得累了这才围过来。
嘴巴里面还在嘀咕,“我们的猪牛羊怎么长得这么好呢!”
一脸的凡尔赛。
今天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要凉快一点,加上有点小风,自然是舒坦的。
看着这些玩得畅快淋漓的学生,莫少珩不由得道,“你们要是在国子监学习也这么用心,哪会时不时将先生气跑。”
赵景澄缩起了脖子,他知道说的是他,因为就在昨天,知山先生又被他气跑了,说是要辞行回老家。
这老先生都辞行好几次了,心眼小得跟针眼一样。
莫少珩之所以知道这事,还是祭酒告诉他的,给他说,要是知山先生真的走了,莫少珩就得负责多教一门课业了,八股制艺。
莫少珩吓得都一哆嗦,这些学生是真的闹腾啊,他还忙着做生意赚钱养家,还得上朝,教一课都是让这些学生跟着他到处跑,哪有空教文化课。
所以他这才提了这么一句。
赵景澄有些不服气,“这一次也不是我一个人气着了知山先生,还有范慎……”
“先生课上教制艺,他一个字都不写,将先生气得胡子都拔掉了好几根,还说范慎,他这样制艺,连个丁都评不上。”
范慎哼了一声,“我以前也是一个天才,做的制艺都是甲等。”
赵景澄:“那是以前,哪个不知道范府的小神童,但你现在不是不行了嘛,不然也不会分到我们学舍,我制艺还能评个丁。”
莫少珩:“……”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莫少珩也发现,范慎的文化课是十分不错的,但为何也分到了这个学舍?
更不应该,制艺连最低的丁也评不上。
刚才赵景澄还说范慎以前是个了不得的小神童。。
赵景澄看莫少珩看向他,说道,“范慎忒古怪了,他一拿笔写字,他眼睛就会变成灯笼一样,又红又肿,睁都睁不开。”
莫少珩都愣住了,还有这样的怪事?
赵景澄拿出一个线装本子,“上面就有知山先生昨天的制艺题,不信让范慎写。”
范慎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拿着笔杆子写了起来。
一篇制艺才写了个开头,结果,范慎的眼睛直接红肿了。
南一愣是看了好久,拿出他箱子的医书,“怪事怪事,我的《疑难杂症三百例》里面都没有这样的记录。”
莫少珩也是惊讶,“神经性过敏症。”
由神经紧张引起的局部过敏性症状。
这病比什么花粉过敏,灰尘过敏还罕见。
它本质上来说,是一种精神类疾病。
范慎以前是一个名传凉京的神童,但少年成名未必是什么好事。
范慎在享受名声的同时也承受着他这个年龄无法想象的压力,一但压力超过了阈值,问题就来了。
有的性格大变,有的就如同范慎这般,开始出现抗拒现象,抗拒得实在厉害的时候,身体就会本能的拼命抵抗。
就比如范慎的眼睛,其实就是一种恐怕连他都不清楚的抗拒反应。
莫少珩说道,“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慢慢就会好起来。”
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清楚,范慎要是过不了这一关,这病恐怕会伴随一生。
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子辈,却不能提笔,怕是要遭不少非议的,特别是范慎这病情况特殊,那些喜欢神神鬼鬼的人,多少会传一些不好的话。
莫少珩说了一句,“小病而已,不用担心。”
这时,赵景澄突然道,“那我也有病。”
“我每次走进国子监,我浑身上下哪哪都不适,就像有人在用刀子磨我的肉一样。”
莫少珩:“……你这纯粹是不爱读书。”
赵景澄:“真不是病啊?”
他还想着,他回去给他娘说说,以后就不用去国子监了,他一听先生讲课,他脑瓜子就疼。
又玩了一会,既然猪没有什么问题,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返回凉京。
赵景澄等学生还趴在车窗上不舍地往后面看,“什么时候还来看又白又胖的胖嘟嘟?”
莫少珩说了一句,“等过年的时候就能再看到了,到时候我让人将猪赶进城。”
赵景澄一喜:“真的?”
莫少珩心道,当然是真的,过年的杀猪饭当然是要吃的。
只是到时候,可能不是又白又胖的胖嘟嘟了,而是肥头大耳,满身的肉。
秋风转凉。
现在赵棣回来了,莫少珩又开始担心婚约的事情了。
结果,过了好几天,居然都没有人来催他,不由得有些疑惑。
以天妃和永安夫人都偷偷跑去看贵女了这么心热的情况,不可能赵棣回来了还不赶着来事儿。
莫少珩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得到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赵棣病了,一提解除婚约的事情,他就生病。
莫少珩:“……”
听说天妃已经找了个钦天监的人去看情况,钦天监的人只说,婚约暂时不能退,一但退了,燕王的病怕是好不了。
天妃因此还颇为有些歉意地召见了永安夫人,“这事儿恐怕得缓缓。”
说得还有些实在对不住人的样子。
莫少珩:“……”
赵棣“病”了,莫少珩自然是要上门去看看的。
到了燕王府邸,上上下下的确感觉紧张了不少。
只是,等莫少珩见着赵棣的时候,赵棣啥事儿没有地在书房练字。
莫少珩说道,“你这借口妥是不妥?”
赵棣答了一句,“暂时是妥的,但也不能拖太久,不然会惊动圣人。”
站在赵棣身后的知南知北,眼观鼻鼻关心,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刚才天妃才招了他们去问情况呢。
赵棣看了两人一眼,两人这才出了书房,将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