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开了机,屏保却不是之前的初始屏保了,而是一张照片。
昏暗的夜色里,不远处的大棚闪烁着冷色调的光,宽阔的路面行走着一些人脸模糊但衣着时尚的人,照片的主人公只有背影,矮一点的露出朦胧的侧脸,而高一点的连背影都看起来十分模糊不清。
他们像是牵着手一样,是奔跑的动作,无端地令人觉得暧昧丛生。
周时轲盯着屏保看了几秒钟,想起来是当初傅斯冕在北城时,他被粉丝围了,傅斯冕帮他时候被路人拍下来的照片,后来被宋归延解决了这件事情。
周时轲知道宋归延将网友的注意引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傅斯冕从头至尾都没资格出现,周时轲知道傅斯冕选择配合宋归延的时候,其实并没觉得有什么,心里毫无波澜。
此刻看着傅斯冕将电脑的屏保换成了那张照片,他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用刀尖轻轻戳了一下。
他当时以为傅斯冕不在乎这些,所以选择配合。
周时轲呼出一口气,按了一下发疼的心口,他知道傅斯冕是怎样的人,自私冷漠,眼里只有傅氏利益的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掌控欲很强,不喜欢别人违逆他。
正因为知道,他此刻才会有些呆住。
自己的位置被别人代替,而代替他的人直接要求他让出位置,他就从头至尾,都选择从未出现过。
周时轲清楚,这是将傅斯冕的尊严按在地上碾碎。
过了一会儿,阳台的风吹进来,周时轲选择关掉电脑,坐一会儿,这房间……傅斯冕应该经常来,他待不下去,他坐会儿就下去陪那群和周时萱差不多年岁的姐姐们说话。
他手痒,又挨着抽开抽屉,想要看之前放在这里的那些东西还在不在。
第一个抽屉是一些杂物,他自己设计的手机壳,几个比较好看的笔记本,第二个抽屉则是一堆空白的草稿纸。
抽开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周时轲看见里头不少药。
他有在这里放备用的耳机,耳机被推到了里边,外边则是好几盒药。
周时轲伸手把几盒药都拿了起来。
褪黑素,舒眠胶囊,安眠药……
全是帮助睡眠的药物。
周时轲常常的眼睫盖下来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他从来不吃这些东西,也没买过,这个房间,按照傅斯冕的性格,他也不会允许别人闯进来,所以这些东西,是傅斯冕自己的?
所有的药物都开封过了,吃了不少,周时轲心里闷闷的,如果傅斯冕过得好,他便能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地报复和厌恶,可他过得不好,他明明成功施行了他的计划,可他过得不好。
推翻所有已有认知的过程是痛苦的。
周时轲不想被蛊惑,他把手里的药丢进了抽屉里,一脚踹上了抽屉,像是被惊到了似的站起来转身。
然后,他看见傅斯雅披着披肩,站在门口浅浅地笑着。
一切就都明了了。
关于为什么自己的房间会出现这些东西的原因。
“为什么?”周时轲低声问道,他不想用对傅斯冕的态度对傅斯雅。
傅斯雅走进来,轻轻关上了门,她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拍了拍床沿,让周时轲也坐下来。
周时轲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下。
“你知道,我一直站在你这边,”傅斯雅微微倾身,温柔极了,“不管是分手前,还是分手后,我一直支持你的决定。”
周时轲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
“但我觉得,在你下决定之前,你有必要了解事实的真相,”傅斯雅伸手轻轻握住周时轲的,她手微凉,傅家的人似乎天生低温偏低,“你其实知道,傅斯冕是喜欢你的,你不满的,是他对待你的方式,对不对?”
“你感觉不到他喜欢你,比起你的直接热烈,连我也觉得,傅斯冕太冷漠了,”傅斯雅说完,蹲了一会,声音微微压低,“阿轲,当年我结婚前,傅斯冕曾经为了不让我成为父亲的商业筹码去恳求父亲,最后被罚跪在书房,他一定是心疼我的。”
“但第二天,我问他是不是为了我的时候,他说我想多了。”傅斯雅笑了一声,“他一直都这样,我也常常觉得很苦恼,周围人都惯着他,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养成了他倨傲的性子。”
“直到他踢到了铁板。”傅斯雅看着周时轲说道。
周时轲呼吸重了一分,他知道,傅斯雅说的铁板是指自己。
傅斯雅的视线慢慢落在了那边抽屉上。
“他已经失眠很久了,大约是从北城回来那日起,我看了他的病历,他经常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傅斯雅笑得有些苦涩,“房间一直给你留着,所有的打扫整理,都没有阿姨的参与,他偶尔会回来睡一次,在这张单人沙发上,所有抽屉里也备了药。”
“阿轲,你对傅斯冕的了解不一定比我少,他其实比大部分人都要专一认真,你也明白,”傅斯雅似乎看透了周时轲,她握着周时轲的手,“你不甘心,对不对?不甘心那么辛苦委屈的几年,就这么轻易地揭过去?”
周时轲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他脸也开始发热,他被傅斯雅说中了心思。
傅斯雅凝视着他,过了几秒钟,周时轲僵硬地将手从傅斯雅的手中抽回来,他低声道:“你在劝我和他和好吗?”
房间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阳台外空旷的风声。
傅斯雅摇了摇头。
“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我只是希望你慎重做决定。”
“换成是周时萱,她应该也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因为恨意去报复别人报复自己,得不偿失。”
“再说了,要是傅斯冕真的另和他人在一起,幸福美满,你觉得对你,公平吗?”
周时轲猛地抬头,傅斯雅露出促狭的笑容,“把人留在身边,名正言顺的欺负,不是更好吗?”